☆、战争结束
战争结束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梅行书没有再出任何计谋,即便是皇帝问她,她也说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出。这是个理由,还是个最烂的理由,谁都听得出来,可梅行书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真的就让人觉得她没有在说谎,她是真的才疏学浅没有办法。
皇帝也不逼她,他自己本身便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哪怕没有梅行书也一样可以拿下扶桑收复失地。之前被扶桑掠走的几个城池在他的英明果决下已经重新夺了回来,但随着战争一天天的进行,他愈发觉得扶桑那边的用兵遣将异常熟悉,熟悉的他好像觉得看得了梅行书!
但梅行书不可能在扶桑的阵营,她终日待在营帐里不曾出去,而对方的统帅始终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皇帝不曾怀疑梅行书,从来都不曾怀疑。他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只觉得哪怕有一天连自己都能相信了,他也是可以信任梅行书的。
扶桑在连连失势後,决定背水一战,此战之後,胜负即分。距离梅行书收到那封信已经有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以来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可对方却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好像那封信其实只是她的幻觉一样,但她记得清清楚楚,里面的人,称呼她为“先生”。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那麽称呼自己。
今日是决战,梅行书於城楼上和沈泽并肩观战,她依然厌恶鲜血马蹄与厮杀,可今日她不能不出现。皇帝这次也下了战场,做了四年的安稳江山,骨子里的东西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管道来宣泄,杀人是最好的方法。他自小习武,又天生聪颖,鲜少遇到敌手,再加上是万金之躯,魏冲及刘茂荣等众将都保护在他周围,可这自大狂妄的男人却压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这江山是他的,就谁都夺不走,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对方的主讲今日也上阵了,隔得远远的,梅行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他脸上的黄金面具,身形修长,虽稍显瘦弱了些,但浑身透出一种异常冰冷和阴鸷的气息。这人……是她猜测中的那人吗?他竟变了这麽多……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了。
沈泽发现身侧的梅行书明显气息不稳,似乎是在为谁担心。他看过来,向来敏锐的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她在看谁?沈泽猜测着,是魏冲,还是皇上?若是这两人的话,她根本不需担心,因为对方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大溃於此了。刚想难得安慰几句呢,梅行书却突然转身命人备马,说是要出城!沈泽吓了一大跳,他们皆是文臣,在这战场上比一只蚂蚁强悍不了多少:“梅相,你作何而去?”
梅行书没有回答他,翻身利落上马,一直在她身後担任护卫角色的方正并铁柱也跟着上去,梅行书原不想带他们一起,可也知道若是没人保护,自己定是到不了前线。
沈泽没有得到回答,一气之下挥手命人大开城门。梅行书在临策马前却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俊美的脸庞一愣,那句谢谢,似乎戳中了他心底某块最柔软的地方。
方正身手不错,但不及铁柱一把大刀使得厉害,他以前在镇上的时候跟打铁的师傅学过些拳脚,又力大无穷,梅行书一行几乎有些势如破竹的样子了。她远远地便看到皇帝和对方的主帅交锋,两人皆是下了狠手,仿佛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一般。“住手……”她喃喃地念叨着,猛地大喊出声:“住手——”
这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梅行书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没有人看过她情绪激动或是悲伤愤怒的模样,可今日在战场上,她却大大的失态了!
皇帝与那主帅分开了,纷纷叫停了两边的军士。那主帅看着梅行书,眼里似乎有万千复杂的东西。
“梅卿,你怎麽来了?”
“梅相?”
“行书?”
梅行书没有心思去回应皇帝魏冲等人,只是死死地看着对方主帅,看着他黄金面具下的眼睛与嘴唇,急切地呼吸,半晌,才似是叹息地道:“元贞。”
……元贞?!
众人尽皆傻了,尤其是皇帝与魏冲。
那人猛地笑了,缓缓取下面具,五官清俊犹然带着一丝稚气:“先生,元贞果然瞒不过你。”
“自我看到那信,便知道是你了。你虽然未署名,可这世间唯一唤我先生的也只有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有着不等同於年龄的杀气与冷酷。“元贞,你如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那你呢?”他不答反问。“先生不是我的臣子吗?为何今日却会与元熙这逆贼为伍,还做了他的丞相,为他出谋划策?”那日他命人带兵从神仙山准备突袭,却被对方抢得先机全部剿灭,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我没有效忠於他,我只是在国家受到侵略的时候上了战场。”梅行书直直地望着他,丝毫没有退步。“元贞,收手吧。”
“那是我的江山,是元熙从我手中抢走的,用一副伪装出来的善良好皇叔形象,步步为营,抢走了属於我的东西,那是皇爷爷留给我的!他是逆贼!”元贞愤恨地盯着皇帝,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啃下块肉来。
梅行书轻轻一叹:“可是你看,百姓们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当年命人将你从宫中救走辗转,并不是让你今日回来报仇的。你也应该知道,这场战役你输了,再争下去又有什麽必要?”
元贞尚未答话,皇帝笑道:“梅卿,你不必与他多说。元贞,朕把话儿撂在这儿,你若是有本事,回去养兵壮大,朕随时等着你来拿回这‘属於你’的江山。不过这江山是属於强者的,你还不够强,所以你输了。看看你周围的士兵吧,还剩下几个?实话告诉你,朕当年夺你皇位,这四年来,朕从来不曾後悔也不曾不安,若不是今天见着你,朕简直都要把你给忘了呢。”说罢,竟轻笑起来。
元贞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他死死地瞪着允熙,又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梅行书,问:“先生,你是否同前朝丞相一般,良禽择木而栖?”
梅行书摇头:“不,我早已不想做官,此生只愿归隐田园。当年的雄心壮志,早消磨没了。”
听了梅行书的话,唯有铁柱欣喜,其余人各种神情皆而有之。愤怒、遗憾、失落……还有算计。
气氛在此陷入了僵局,皇帝蓦地扬起满是鲜血的宝剑:“元贞,朕给你时间壮大,朕等着你。”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放你一马。
“我不会感激你,允熙皇叔,你最好坐稳了你的龙椅,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它拿走!”说完,深深地望了梅行书一眼,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他的副将以及仅剩的兵士也都跟着去了,这场浩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在几个人的几句话里,而那些以及死亡躺在地上的,也只是死亡了。
梅行书看着元贞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却不知是朝着哪个方向成长。
他是怎麽到的扶桑,又是怎麽坐到今日的位置,梅行书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过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她又能做什麽呢?还不都是徒劳无功。这世界大的人力根本无法改变,她早就知道了。
☆、无法回去
无法回去
庆功宴梅行书并没有参加,因为这场胜利并不是她的功劳,而她也没有心思去与人应酬。相府因为她的回来倒是热热闹闹的,在自己家里吃顿便饭,比在金銮殿上喝那杯美酒要自在的多。
铁柱也跟着她一起回了相府,战争结束後她便名人除去了他的军职,现在他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啥身份都没有。带他回府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把老管家吓个够呛,抖抖索索地拿起一边的扫把指着铁柱的鼻子要赶人,梅行书看得啼笑皆非,跟他说这是自己的护卫,福叔哪里肯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铁柱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一定要找出他是坏人的证据。
而对於这个护卫居然能和相爷同桌吃饭,姿势仪态还极尽粗鲁与不文,福叔更加不能忍受了,他狠狠地等着铁柱,头一偏问梅行书:“相爷,这人您是从哪儿找来的?老奴见他这副吃相,好似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一般,和您同桌,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梅行书轻笑:“我倒觉得无妨,福叔,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福叔想留下来,万一那个恶人要对相爷做什麽该怎麽办?可梅行书眉眼带笑,他又无法拒绝,只得嘀咕着退下,不忘交代大厅前的护卫要仔细注意着里面,万一相爷有什麽要求或是危险要在第一时间冲进去。
狼吞虎咽吃个半饱後,铁柱抹了抹嘴巴,起身去盛饭,问:“媳妇儿,你不去能行吗?”他指的是庆功宴,按理说媳妇身为丞相,怎麽能不去?
“无妨,我已跟皇上说过,身患恶疾,不宜外出。”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和耐性去面对这样的一场胜利。敌人是元贞,是她几乎一手带大的孩子和曾经誓死效忠的君王。先帝临终前曾再三嘱咐过她,要好好辅佐元贞,可自己却让这江山从他手中被人夺了去,还让他颠沛流离於海外小国,如今更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日後自己死去,如何有颜面面对先帝?
满心的忧虑酸楚,在见到铁柱不管不顾地拿嘴巴去啃虾子的时候暂时停住:“柱子,那壳是不能吃的。”
“没关系,俺喜欢连壳吃。”傻子丝毫不介意,大嚼特嚼,还不忘撕开一只放到梅行书碗里招呼,“媳妇儿你也吃。”
这豪放粗鲁的吃法慢慢感染了梅行书,她拿起筷子吃将起来,内心不由得隐隐有些羡慕铁柱的乐天知命。倘若自己也像他这样单纯就好了,世上就没有那麽多伤心事令人痛苦纠结,心里也就不会如此煎熬。
用过午膳後,相府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官员,他们皆是听说梅相“身患恶疾”前来探病的,不过梅行书早已交代福叔,不管来者是谁,都一律不见。
文武百官,福叔能拒绝,可这一位金枝玉叶可就没那麽好打发了。
远湘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皇帝的慰问亲自前来探病。福叔不敢阻拦,忙命人通报,梅行书也知道远湘的难缠,反正她本来就是装病,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什麽。
“行书、行书!我听说你身子不舒服,特意给你带了点补品来,你好些了吗?太医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要他们给你把把……脉。”最後一个字,戛然而止,远湘错愕地看着正坐在桌前品茗的梅行书,讶异地问:“你不是不舒服吗?”
“装病而已,公主你不是也老用这招?”梅行书轻笑,看到她身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暗暗摇头,这也叫一点补品,她是把国库都搬过来了吗?
远湘发出愉悦的笑声:“我就知道行书一点都不迂腐,不像那些太傅,成天不准我干这个不许我做那个的,还是行书最好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梅行书跟前,闻了一口茶香,“这个茶不好,我给你带来了今年新上贡的茶叶,皇帝哥哥自己藏着没舍得喝,都给我偷来给你了!”
她实在是天真活泼,眼睛干净清澈,梅行书很喜欢她,可自己此刻为男儿身,不能多做亲近。“公主,请注意仪态,男女授受不亲。”
远湘嘟起小嘴儿:“那你把我当成男的嘛……”大眼睛在屋里瞟呀瞟,这可是她第一次来行书的卧房呢~~~~“啊——”
尖叫声把外面的护卫全都招了进来,远湘一手捂嘴一手颤抖地指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铁柱:“来、来人哪,快给我把这人抓起来!”
相府的护卫都是认得铁柱的,知道他是相爷面前的大红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梅行书轻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没事,是公主误会了,你们下去吧。”
“误会?!诶!你们别走、别走啊,这人你们还没抓哪——”远湘对着得到梅行书命令立刻恭恭敬敬退出去的护卫叫嚣,然後猛地冲到梅行书面前挡住她,小身板挺得笔直:“你、你想做什麽啊,我可告诉你,本宫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远湘公主,你若是敢动本宫和行书一根毫毛,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还龇了下牙,可爱极了。
铁柱一听有人污蔑自己的长相和人格,马上就要发火,他这爆脾气,管面前这人是天王老子。梅行书知道再不制止这俩人可能真的要打起来了,忙道:“好了好了,公主,这真的是误会,你面前这人名叫铁柱,是我的护卫。长得虽然凶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铁柱,这是远湘公主。”
得到媳妇眼神示意,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拳:“参见公主。”心里把这什麽劳什子公主骂了一千一万遍。
“护卫?”远湘怪叫一声,“行书你的品位好奇怪,这麽丑的护卫不会被吓到吗?”像她的贴身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要武艺高强,而且长得也不能差了,不过他们没一个长得比行书好看,嘻嘻。
“公主,臣不是教导过你不要以貌取人吗?”
小嘴儿嘟起,“好嘛。”
给远湘倒了杯茶,梅行书问:“皇上可否要你带什麽口信给我?”
小脑袋摇了摇:“那倒没有,皇帝哥哥要你好好养病,等到病好了,要继续为国效力。”她很高兴行书回来了,以後他们又能经常见面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无非是皇帝对於一名臣子的关心与鼓励,可梅行书非但没有高兴,神情甚至还复杂了起来。远湘满脸的雀跃让她立刻收敛了心绪,陪着她讲了好一会儿话,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并将她送走,才慢慢地收起笑容。
一回房铁柱就在那儿抱怨:“媳妇儿,这小丫头真是能说,一张嘴巴就停不下来,你咋能陪她讲这麽久话的?”
“远湘很好,倒是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梅行书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坐下来,眸子慢慢沉淀,回想着远湘转达皇帝的话。
他说……等到病好了,要她继续为国效力,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放她走,不可能再让她离朝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对铁柱正色道:“柱子,你想回铁家沟吗?”
铁柱被问懵了,好一会儿後,喜笑颜开:“咱要回家了?”
“不是咱,是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张刚毅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浅。“你先回去,好吗?”
“为啥?媳妇你不跟俺一起走?”
“暂时还不可以。”梅行书很想说你先回去等我回去找你,可话到了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来。她不想撒谎,也不想给他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柱子……我也许不能回去了,你现在回去,我会给你银子,你回去後……你回去後,也许还能重新成个家……”那女子应该会比我好,不逼着你每日洗脸洗澡,不逼着你打铁做活,她也不会像我这样没用,她应该很能干很勤练,总之哪里都比我好。
“俺不要!”出乎意料的,铁柱突然站起来大声咆哮,他奔到她面前,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仿佛只要一撒手,她就不是他的了一样。“俺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俺要你跟俺一起回家去,你是俺媳妇儿,俺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他才不会再去娶个媳妇,他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媳妇!
梅行书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她静静地倚进铁柱怀里,揪住他的衣襟,抬头问:“如果我们再也不能回去了呢?你陪我留在这里,也许有一天,连全屍都无法保全。皇上其人,心机城府极为深沉,我不知他留我下来有何用意,万一……”
她说不下去了。
铁柱抱着她就是不撒手:“俺不管那万一不万一的,反正你不走,俺不走。”
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誓言,让梅行书忍不住眼眶酸涩,她微微一笑,搂住铁柱的腰,把自己往他怀里靠了靠。
皇帝到底想要怎样?她明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应该清楚,在见到元贞後,她是宁肯死也不会再帮他的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作家的话:
妈蛋好想写GL!!
☆、探探口风
探探口风
皇帝在想什麽,梅行书不得而知。多年前她做太傅的时候便与元熙不大亲近,只觉得此人虽有才,但性情未免太过阴狠毒辣,果不其然,他的聪明才智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冷酷无情却一如她所看到的。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做臣子的是永远也猜不到——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她想回铁家沟,想做那个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想每天洗衣做饭,其他的什麽都不管。
拿着笔半天没有动一下,这几日她称病在家,未去上朝,来探望或是看病的大臣太医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可她愣是谁都不见。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今後的归宿,与扶桑的战事虽然稍稍落了幕,可照元贞那架势,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这江山皇位的事情她都不想再管了,对於朝中事物她也完全失去了激情,那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梅行书真的已经死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只想好好陪着铁柱,回到他们的家里去,过着简单的属於他们的日子。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谁都不要理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开的窗棂吹进来一阵风,将陷入美好幻想中的梅行书唤醒。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慢慢放下手里的笔,铁柱在这相府里呆着,什麽活计都没有,他是个闲不住的,每天除了缠着她就是去帮忙,甭管啥活儿,只要被他看见了那就一定要做,梅行书对此乐见其成,总是把他闷在府里也不好,让他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挺不错的,福叔现在对铁柱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成日称赞他是外表凶悍粗鲁,但又能干又老实,说日後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他肯定享福。梅行书听着这些赞扬的话,看着铁柱不好意思地挠头,心里轻笑道,对,嫁给他的姑娘的确很享福。
今儿一早福叔说要出去采买,铁柱跟着一起去了,他力气大,在府里闷得时间又久,出去散散心放放风挺好的。
远湘倒是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找她,每每看见她眸子里愈发浓烈的情感,梅行书便觉得忧虑不安。她不准人放行,远湘若是非要闯进来,她便找地方躲,总之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见面。在吃了十几回闭门羹後,远湘算是明白梅行书不愿见自己了,她也知道他是在避嫌,也知道从四年前他就不曾喜欢过自己,可这样一点机会都不给是什麽意思,他都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而自己亦是豆蔻年华的好韶华,他为何就是不愿正视她对他的感情?
在梅行书这里讨不了好,远湘直接去找了皇帝,守卫的大内侍卫哪里敢拦这麽个小祖宗,其中一人匆匆奔进去报信,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远湘畅通无阻地走进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远湘进来他连头没抬一下——这个皇妹除了能听梅卿一点话之外,那可是谁的账都不买。至於自己……远湘是同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她自然比对别人多了疼爱与耐心,再加上四年前她为自己夺得江山立下了大功,所以只要是她要的,他都会尽量为她取来。
“皇兄!人家都要哭死了,你还在那儿批奏折,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揉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注意力,远湘不高兴了,她上前扯住皇帝的袖子不住地晃啊晃摇啊摇,非要他把视线移到她身上不可。“皇兄!”
“好好好,说吧,又有什麽事儿呀?”将朱砂笔放下,皇帝决定认认真真地来为妹妹解决她的问题,黑眸在见到远湘眼底的泪花後敏锐地一闪,随即笑了:“瞧这小受气包的模样,这宫里谁敢给你气受,莫不是又去相府找梅卿,被人哄了出来?”他是在取笑她,梅卿即便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更何况她与自己一般疼爱远湘,自然不会对她冷言相向了。
一听到皇帝提梅行书,远湘眼底的泪花越来越多:“什麽呀,要是他赶我出来也就算了,他根本见都不肯见我!”
“那定是你又做了什麽坏事儿了,是不是又欺负相府里的人了?”
“我没有!”远湘急急地否认,捉着皇帝的袖子央求:“皇兄,你下旨赐婚给我跟行书好不好?我把他招为驸马,以後他就不会离开朝廷了,他就能永远留下来了!皇兄,好不好嘛,你就赐婚给我们吧~~~~”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几乎没有人能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可皇帝考虑了半晌,还是道:“不行。此事要征得梅卿同意才行。再说了,哪有堂堂公主主动说要赐婚的道理?远湘,女儿家要矜持内敛些,否则会把心上人吓跑的。”
“他怎麽可能会同意啊,我每次旁敲侧击,他总是与我打糊涂牌,皇兄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想谈的事情,我哪里能说得进去啊。”远湘委屈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我去了相府十几次了,一开始他还见我,陪我聊天下棋解闷儿,可後来我一提到要求你赐婚,他当时脸色没变,可我再去,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见我了!嘤嘤嘤……为什麽要这样对人家?我昨儿个去找他,相府的管家还给了我张小纸条儿,说是他们家相爷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到了能出嫁的年龄,再与他终日相处,难免会落人口舌,对我的名节不好!人家就是要落人口舌,然後嫁给他嘛!”说着说着又哭了,想起那张纸条上写的什麽“神女有情,襄王无梦”,更委屈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皇帝却笑了,摸摸妹妹的头:“不妨事,他即便是不娶你,也不会娶别人的。”
“谁管那些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任性地吸吸鼻子,又开始软言相求起来:“皇兄~~~~求求你了,帮帮人家嘛,给人家和行书赐婚嘛!”
被她烦的受不了了,皇帝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为她探一探梅行书的口风,远湘得到皇兄的保证,高兴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前一刻还泪盈於睫,立马就又高兴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皇帝低头轻笑,眼角眉梢闪过锐利的精光。
☆、各怀心思
各怀心思
对於皇帝的召见,梅行书略有不安,她隐隐觉得不会是什麽好事,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麽坏事。现在的这种僵局已经完全制约了她,前後进退皆不能,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御书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她进去的时候太监总管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将所有宫女侍卫都撤了出去。梅行书站在大殿前,皇帝搁下手中的笔,对她微笑:“梅卿来了。”
“皇上。”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就无需行礼了,二人都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呢。
“梅卿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召你入宫?”
“皇上必定有皇上的理由,臣不敢妄加猜测。”她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说自己知不知道,也不说自己想不想知道。
这个回答很明显取悦了皇帝,他轻笑,喉咙里发出略显沙哑的笑声。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耍什麽花招。
“梅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儿个远湘哭哭啼啼地跑进来,死活要朕这个做皇兄地给她做主,指婚於你二人,让你娶她过门,你觉得如何?”皇帝笑意加深,嘴角那一抹弧度带着戏谑与玩味。
梅行书眼神一凛:“既是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又何必拿这些来试探微臣?”她怎麽可能娶了远湘!她只会害了她一辈子!皇帝若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就不会做出如此荒谬可笑的决定!“微臣终身不娶,皇上是知道的,又何苦要远湘公主嫁给微臣受罪。”
“受不受罪,那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远湘喜爱你,朕也拿她是没有办法。”皇帝慢慢走向梅行书,围着她轻踱步绕了几圈,蓦地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梅卿,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麽回答远湘的?”见梅行书毫无反应,他顿觉无趣地嗤了一声,“朕告诉她,会为她探一探你的口风,随後再决定。可梅卿要知道,远湘这丫头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若是不给她一个完美的交代,那她是万万不可能就此收手的。”
梅行书垂下眼睛,轻声道:“倘若皇上同意,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哦?”
“昭告天下,微臣恶疾缠身,不日病死,微臣会连夜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保证不会有人认出微臣,这样的话,时间久了,远湘公主也就会慢慢地忘记微臣,她年龄还小,总会遇到真正的意中人。皇上与微臣都心知肚明不是?”
这个提议让皇帝俊美的面孔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他拂袖冷哼一声,重新走回书桌前坐下,冷眼看着梅行书:“你该知道绝不可能,朕不可能再让你离开。”从多年前他无意中瞥见她女装的时候,她就驻入了他的心,他敬她爱她怜她,可她永远都不为所动!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她消失了,就算她不肯回复女儿身做他的妃子,他也决不让她有再次离开的机会!
两人都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可谁都不拆穿,借以维持表面这虚假的和平。“既是这样,皇上召微臣入宫又是为了什麽?你我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都不可能实现,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皇上不如洒脱些放了臣走,微臣可以保证,今生今世不再为官,亦不会为任何人出谋划策,更不会将自己所得的知识授予他人,保证对皇上的江山无任何威胁。”
皇帝却笑了,只是那笑中似有无限苦涩:“梅卿,你我认识多年, 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为了江山权力,不择手段?“你当真是让朕心寒呐。”
梅行书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皇帝知道再与她说下去也是无用,便挥手道:“你且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微臣告退。”她恭敬地行礼,转身,完美的礼仪如同他们之前那深深的沟渠,永远都跨越不去。“希望皇上能够想通,微臣等着皇上的决定。”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皇帝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眼底精光一闪,他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命人去传召远湘。
远湘来的时候小脸泛红,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地看着他:“……皇兄?是不是行书愿意娶我,答应你给我们赐婚了?”天真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让人觉得拒绝她的请求是一件多麽残忍的事情。
皇帝看着她,眼带怜悯,远湘敏感地察觉到了,立刻问:“他不愿意,是不是?”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小嘴抖着,转身就要奔出御书房,“我要去问他为什麽不愿意!”
“远湘!”皇帝叫住她,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将她捉住,“你过来,皇兄有话对你讲。”
远湘被死死地拉住,她猛地挣脱开被捉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一颗颗朝下掉,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很快地上便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皇帝看着她哭泣的模样,不免心疼。这是他同胞的妹妹,他如何能不疼爱?“傻丫头,你哭什麽?他说不娶你,可也没说要娶其他人。你也好,其他女子也好,他都没有要娶的打算。”
“……这算是什麽好消息吗?”她睁大眼睛,怨怼地瞪着皇帝,“他一定还是在怪我四年前偷卷宗的事情,这次回来,他对我都没有以前好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不管她想怎麽做怎麽玩,他都会陪着纵容,可现在他却连见都不肯见她!“都怪皇兄你!当初骗我去偷东西,如果我早知道那东西那麽重要,我根本就不会拿!可一切都晚了,行书现在一点儿都不信我,他根本连见都不见我,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丫头。皇帝轻抿嘴角,道:“四年前他对你好,是因为当时你尚未及笄,只是个孩子,他那人性格温顺,待谁都是一样。现在可不同,你都十六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他若是还与你纠缠不清,岂不是对你的名节造成了很大伤害?远湘,梅卿是不会留下来的,他方才同朕说了,要辞官归隐,再也不回京城了。”
什麽?!
远湘倏地瞠大眼睛:“那我要跟他一起走!”
“他不会带你。”皇帝轻笑,把玩着架上的毛笔,轻轻在宣纸上一勾,画出一只惟妙惟肖的眼睛。“他想走,朕可拦不住。再说了……这京城也的确没有什麽能让他留下来的。”
没有能让他留下来的……那万一如果有能让他留下来的,他是不是就不走了?!远湘灵光一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动鬼主意。她要想一个办法,一个让行书再也离不开京城也离不开她的办法!
看着妹妹古灵精怪的眼睛,皇帝笑了,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行书,你终究得属於我。
☆、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
“公主邀我入宫一叙?”拆开手里的请帖,梅行书讶然地挑起眉头。远湘这丫头何时也学会这文绉绉的一套了,她可不像是会为了请客而特意写一份请帖的人哪。
前来送信的小太监恭敬地弯腰行礼:“公主要奴才转达梅相,说是她今夜便在宫中等您,不见不散,您若是不去,她便一直等下去。”
这丫头……居然都会威胁她了。梅行书轻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禀公主,就说……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走,铁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浑身都泛着酸味儿,他跟福叔混久了,对於媳妇儿的丰功伟业也都略知一二,虽然知晓远湘公主是女的,可一想到有人觊觎自家媳妇,他就浑身难受,想揍人。要是远湘公主此刻出现在他面前,指不定他就要冲过去扁人了呢。“媳妇,那死丫头又想干啥,还没被赶够啊?”来几次媳妇躲几次,这是人都应该觉得羞愧难堪不会再上门了,可远湘公主就跟那蟑螂一样打不死赶不走,硬是天天到相府来。这几日没见着她的人影,他还以为她放弃了,正打算松口气,那死丫头居然送请帖来请媳妇?!
“柱子,她只是个小妹妹而已。”梅行书觉得丈夫太敏感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头,看到他被她捏的无法呼吸又不敢挣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不用担心那麽多,我和她难道还能发生什麽事不成?”
铁柱努努嘴,“那可难说,俺瞅着那丫头心眼儿多的很,媳妇你得小心,要不晚上俺跟你一起去吧!”由於鼻子被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成功地取悦到了梅行书,她松开铁柱的鼻子,摸摸他的头:“不用了,你又不能进去,皇宫内院不可私自走动,让你在殿外吹几个时辰冷风,你还不闷死,晚上你就找魏冲练练拳脚吧,昨儿你抱怨打遍相府无敌手,我可给你找了个好对手来,别让我失望。”
一听媳妇的鼓舞和激励,铁柱立马雄心壮志起来:“没问题!瞧魏冲那小模样小身板,铁定不是俺的对手!”
梅行书笑了,“魏冲虽然比你瘦比你矮也没你力气大,但他那一身武艺可是跟当年的禁军统领学的,一招一式绝对都是行家,你可别输给他,那可就难看了。”
哪个汉子能容忍自己被媳妇瞧不起!铁柱雄赳赳气昂昂地立下豪言壮语:“俺铁定打败他给你瞧!”
他有干劲和冲劲,梅行书当然高兴,这样也能让她的愧疚少上一些。铁柱不喜欢京城,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是京城的糖葫芦比镇上的贵了五文钱,他都很看不惯,他更喜欢那种自由自在打铁打猎的农家生活,梅行书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他明明不喜欢,却还强迫自己留下来陪着她。
如果没有铁柱,她该怎麽办呢?
出乎梅行书的意料,今天晚上的远湘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活泼顽皮略有些骄纵人性的小女孩儿,她穿了一袭粉色的宫装,发饰妆容完全都是按照正装来的,眉眼轻挑,小小年纪的姑娘竟有了娇媚如水的味道,梅行书不由得为之惊艳,远湘本是皇家女,容貌虽还稍嫌稚嫩,但不掩天姿国色,如今盛装打扮起来,也不输神仙妃子。
看见梅行书眼里的惊艳,远湘忍不住内心窃喜,可面上仍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她是金枝玉叶,从来没有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可在梅行书面前,她却把自己卑微到了一个如此低的地步,只要看着他,她就满心欢喜,哪里还去想自己是什麽尊贵的公主。“行书,你来啦,我已备妥了酒菜,你陪我喝几杯,可好?”
梅行书轻声道:“公主,你年纪尚幼,且是女儿家,还是不要碰酒的为好。”
“那我敬你,你喝,我不喝,可以吗?”
“公主,你……没事儿吧?”梅行书不答反问,她总觉得今晚的远湘看起来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远湘也并不伤心,她只是拎起裙摆在梅行书面前转了一圈,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行书,你看我美吗?”
“美。”梅行书想都没想便点头。
远湘忍不住露出羞怯的笑容,她注视着梅行书,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到桌边。
两人落座後,她斟满一杯美酒,“行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梅行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皇上肯放人,那麽是的。”
“不能留下来吗?为我留下来?”
梅行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张了张嘴,半晌,道:“远湘……”
“你不必答我!”像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远湘连忙倾过身子以手指掩住梅行书的唇,可他却在蓦然一愣後下意识地往後避开。内心的酸楚有谁知晓,远湘强自打起笑颜,重新端起酒杯要敬梅行书:“行书,京城不好吗?为何不肯留下来?我还记得当年你同父皇下棋的时候,说你想要天下大同,四海之内歌舞升平,说你要做个好官,为什麽现在不了?难道你忘记以前的雄心壮志了吗?”
听到远湘提起以前,梅行书亦是不胜唏嘘。他轻叹道:“公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更何况,哪怕我不在,也有足够撑起这个胆子的股肱重臣,我留在京城不会开心的。”
“那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走?”她急切地问,“我也不想当什麽公主,我愿意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做一对普通夫妻,你说好不好?”
那双乌黑的眼睛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可梅行书却只能拒绝:“公主……你有你的路要走,你我不是同路人。”先不说自己的女儿身,即便自己真是男子,也不能和她多有牵连。若想彻底离开抛下一切,她就注定要和以前的故人旧事断个干干净净。
远湘却并没有哭,她只是流露出了一丝失望,随後便笑了:“我早知道,我早该知道的……你心里又何曾有过我呢?”
“公主……”
“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今晚,你就陪我吃这顿饭,全当做我给你送行了。你真的要走的那天,我不会再去送你了。”
梅行书是信任远湘的,否则四年前远湘不可能轻易盗走机密卷宗。而四年後,她对她虽然再无以前那样推心置腹的信任,却仍然愿意确保她的人格。可梅行书万万想不到,为了把她留下,哪怕是打破再也不会欺骗梅行书的诺言,远湘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并且,绝不後悔。
酒里没有毒也没有异常,所以梅行书在小啜几口後便没再推辞,她的酒量很好,这几杯琼酿还不放在眼里。可向来通透的她却没有注意公主寝宫中多出的几个巨大盆栽,上面长满了雪白诡异的花朵——与用花朵酿出的酒结合到一起,便是极其厉害的迷药。而远湘自始至终只是给梅行书敬酒,自己并不曾喝,只是用唇象征性地沾了一下而已。
“……行书,行书?”
他已经睡过去了。
远湘吃力地将梅行书架到床上,没想到那麽高的他居然那麽轻,昏睡着的梅行书和平时温雅的模样又有所不同,这时候的他终於不再那麽疏离和遥远,她一伸手,便可以够得到。“行书……”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为什麽你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我不能让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我、我知道你醒来後定然会恼我……可我不会後悔,行书……行书。”
颤抖的素手慢慢地伸向梅行书的腰带,一点点扯开,直到他身上只剩下白色的里衣。毕竟还是姑娘家,到底也没能再下去手,而且,她更怕行书醒来後会恨她。她只想他知道她想他留下来陪她,只要过了这一夜,便可。她也可以和他发生夫妻之实,可那样行书绝不会再原谅她了。
拆开发髻,脱下宫装,只余肚兜和亵裤,远湘钻入梅行书怀抱,拉过被子盖到两人腰际,闭上眼睛。
行书,行书,不要怪我,可好?
☆、被逼婚了
被逼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梅行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在她心里,远湘一直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成天缠着她玩的小女娃,哪怕她後来偷了机密卷宗导致元贞的江山就此葬送,梅行书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可当早晨她在皇帝和几位重臣的注视下睁开眼睛时,她第一次对远湘有了失望的感觉。
“梅卿,你有何话说?”
有何话说,她有何话说?她还能有何话说?!梅行书静静地站着,身上是宫女匆忙伺候穿上的长袍,而远湘则躲在床上,她只穿了肚兜亵裤,穿好衣裳需要时间。
等到远湘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梅行书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远湘小脸原本是雪白中带着羞涩的红,可梅行书对她的漠视却让她的脸蛋霎时间惨白一片。
见梅行书不说话,皇帝便又转向一旁的远湘:“远湘,你有话要说吗?”
“回皇兄。”她硬着头皮,咬咬牙,豁了出去。“昨夜我与行书把酒言欢,可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睡到一起去了。不过皇兄请放心,行书绝对没有对我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我们是清白的。”
“是清白的,为何两人却脱了衣服在一起?”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即便你们是清白的,这事儿若是张扬出去,日後谁还敢娶你?你这丫头,忒地大胆,连自己的名节都不顾了?”
“皇兄……远湘不是故意的,远湘只是想与行书叙旧,谁知喝了几杯酒,就晕乎乎的什麽都忘了。”她睁大眼睛,眼底有着泪花,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皇兄别怪行书可好?”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先是高深莫测地看了梅行书一眼,继而意味深长地道:“让朕不怪罪於他也不是不行,这要他愿不愿意对你负责了。”
梅行书不发一语,冷眼看着他们兄妹做戏。若说这里面没有丝毫猫腻,她绝对不信。现在她甚至有绝对的理由怀疑是不是皇上暗示的远湘对自己做这些事!
梅行书清冷的眼让皇帝有那麽一刹那被看穿的尴尬,但是他很快便收起情绪,摆出一副庄严威仪的样子问:“梅卿,朕命你择日迎娶公主过门,你可愿意?”
她可否愿意?他们给了她选择的权力吗?梅行书万万没有想到为了留下自己,他们居然会想出如此卑劣的方法。漂亮的唇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她早该知道的,四年前就应该知道。这两人,便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任她待他们如何的好,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她待元熙,倾囊相授,他想知道想学的,她从不推辞;待远湘,更是温柔到了极点,身为正一品左相,遵从先帝御旨教导众皇子功课,按理说公主不能旁听,可她不仅准许远湘旁听,甚至额外教导她琴棋书画,结果呢?四年前她偷走定夺江山的机密卷宗,让自己失信於托孤的先帝,四年後,她又用伪善的面孔欺骗她,让她“娶”她!
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们兄妹俩,当真是可笑至极!
“迎娶公主过门?”梅行书轻笑,语带嘲讽地环视了四周一圈,“皇上心里真是如此想的?”
闻言,皇帝面色一变。他看了下身侧的几名大臣,挥手让他们尽皆出去,就连远湘也被命令暂时离开。偌大的殿中央只剩他们二人。
既然只剩彼此,他也就无需作假了。“行书,你知朕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是在这出闹剧之前,梅行书也许会与他虚以委蛇,可现在,她一点兜圈子的闲工夫都没有。“恕臣斗胆,皇上真正想要的,微臣给不起,也不想给。皇上若还念往日情分,便准了微臣辞官回乡的请求。”
若是旁人这般对他说话,他早命人砍了他,可这人是梅行书,是他一直得不到的梅行书,所以皇帝愿意忍。行书向来性情温和良善,若非是被激怒了,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行书,莫要跟朕置气,你若早些愿意遂了朕的意,又岂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他是真心爱她,所以才想把她留下来,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十年前,她做了众皇子的太傅,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她动了心,可惜她始终不肯多瞧自己一眼,自始至终都把重心放在那个没用的黄毛小儿元贞身上。皇位最後成了他的,当他终於兴奋地想宣告她是他的的时候,她却宁愿死也不愿留下!四年!他整整寻了她四年!
这四年里他无时不刻不在梦见她,可她仍然如同以前对他那样冷冷淡淡。倘若一直这样,他也愿意陪她继续演下去。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她宁肯嫁给一个乡野匹夫也不愿做他的女人!他命人打探过,她嫁的那人样貌丑陋,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甚至脾气暴躁,家徒四壁!
那样的人怎麽能配得起天人般的梅行书!
可梅行书无意与他多做纠缠,不是自己能回应的爱意,只是困扰。“皇上,你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我有没有侵犯公主,我都不能娶她。皇上,你想公主一辈子守活寡吗?她现在年轻气盛,有冲劲儿,可她不可能这样一辈子,她总会累和崩溃。皇上,你当真想她嫁给我吗?”
“如果能够把你留下来,这样的代价在朕看来不过是鸿毛一片,绝对值得。”
皇帝冷酷的回答让梅行书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元熙,他是皇帝。“……既然如此,那全凭皇上作主,臣无话可说。臣做不来下跪求饶之事,也不可能下贱到在皇上面前除去衣衫以女儿身证明不能娶公主过门,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再无二话。”说完,她再也不想和这个无情至极的帝王共处一室,转身就要走,却被皇帝叫住。“梅卿,你不怕朕迁怒於铁家沟的村民麽?”
这些威胁和把柄,梅行书再也不想去理会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梅相,也无法再在皇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继续保存那份悲天悯人的胸怀:“皇上想做什麽是皇上的事情,微臣无法干涉。”语毕,便再也不回头。
远湘正等在宫门外,看到梅行书出来,又想上前又是胆怯不敢,如果是以前,梅行书早上前安慰询问了,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
看着梅行书渐渐远去的背影,远湘咬住嘴唇,可眼泪总是不听话。
行书,行书,我只是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不要总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12-05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因为梅行书一夜未归而在皇宫外面等了一夜的铁柱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宫门口,梅行书刚从里面出来他就瞧见了,直接冲过去,不过他还算有记性,知道大庭广众的不能太亲密,刚伸出去想揽住梅行书的大手又勉强收了回来。铁柱发现媳妇儿的表情很难看,他担心地问:“媳妇儿,发生啥事儿了?你咋这会儿才出来啊?”
闻言,梅行书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实在是太荒唐了,她昨夜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等回去再说吧,这儿人多。”她只能赌一把了,想必在没有得到她确切的回答之前皇帝是不会冲动地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她的时间不多,要趁着皇帝公开此事之前解决一切才行。
“好。”媳妇说什麽就是什麽,铁柱从来不会违背梅行书的意思。之前远湘是派了人去接梅行书入宫的,此番离宫,梅行书心里郁结,不肯坐宫里的轿子,恰好铁柱骑了马来,两人便共骑而去,留下追出来的远湘站在原地一脸的落寞。
回到相府,担心了一夜的福叔福婶儿全部迎上来询问入宫状况如何,可梅行书又如何能对他们言明事情的真相,只推说饮醉了酒在宫里睡了一宿,没什麽大事,匆匆打发了两位老人家便与铁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便突然觉得胃部有些酸水在汹涌,冷不丁地便推开了铁柱的手,弯腰到路边大吐特吐起来。铁柱被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媳妇儿,媳妇儿你咋啦?”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梅行书摇摇头:“许是昨夜喝酒的後劲儿上来了。”可平时她饮酒再多也不会如此,难道是因为那酒里被下了药的缘故?
想着,她便顺手搭上自己的脉搏,片刻後,整个人立在那儿,傻了。铁柱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媳妇,吓坏了,以为她是中邪生病了,一把将人抱起来就要朝院子外面跑。梅行书回过神连忙拍着他胸膛让他把她放下,可这傻子还是担心的不行,愣是不住地问她是真没事儿还是假没事儿。
为了安抚铁柱,梅行书不得不放下满心担忧,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真没事儿,走,咱们回房说去。”说着,牵起他的手朝卧房走,她住的院子的守卫都是在外面的,院子里面很安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再说,就算被人发现她也不在乎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对方罢手,就是自己先摊牌,说白了,双方只是在拼耐力而已。
回到房後铁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梅行书倒了杯水。梅行书漱口後方才觉得稍微好过些。她看向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又是给她找衣服又是给她张罗吃的的铁柱,喊住他,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铁柱向来最听她的话,哪怕是要他去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是眼都不眨的。有时候连梅行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般良人,她是如何寻得的?“柱子,我跟你说件事儿。”
铁柱听她这麽严肃的语气,以为是什麽大事儿,於是也跟着摆正了态度:“媳妇你说。”
“你要当爹了。”
“哦,俺要当爹……俺要当爹了?——”
“嘘。”连忙捂住他的大嘴阻止他吼出声,梅行书轻轻摇摇头,“别这麽大声,会被人听见的。”方才她搭了下自己的脉搏,果然是喜脉,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看样子事情得早些解决才行,否则等到自己肚子搭大起来可就难看了。
铁柱是个没心眼情绪外放的,怎麽忍也忍不住那一脸的兴奋,梅行书看着他,蓦然无力随他去了,看着他因为不能出声而在屋里滚来滚去……真的是滚来滚去,那麽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跟个顽童似的在地上滚过来又滚过去,不时还捂住嘴巴嘻嘻的笑,憋得脸都青了。梅行书捂额叹息,直到铁柱滚够了,才屁颠颠地又跑回她面前,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媳妇儿,那咱啥时候回家啊?”在铁柱心里,这个京城始终不是家。
“很快就回,我保证。”梅行书倾身向前,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双手抚摸着肚子,嘴角泛起浅笑。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做母亲的一天,而当这一刻终於到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是一种多麽深刻与巨大的幸福。“我也想回家了。”
“嘿嘿,那咱过几天就走?”铁柱傻乎乎地挠挠脑袋,他知道自家媳妇不比以前在村里,她是丞相,不可能像在家里那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自己又笨又愚鲁,哪里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帮她,他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待,有点丢人,堂堂的汉子居然无法保护自己女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又有什麽办法。这不是被人欺负了可以打回来骂回来的事情,自己的脑子根本不足以解决。
梅行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给了铁柱肯定的回答:“对,过几天咱们就回去,不过……不回铁家沟。”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啊?”铁柱愣了一下,“不回铁家沟咱去哪儿啊?咱家在那啊。”
“抱歉,柱子,铁家沟不能再回去了,村里人都知道我被官兵带走了,现在回去,不仅没法解释,还很有可能会被再抓回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必须安全到足以保护我们,让皇上和朝廷不能抓到把柄。柱子……”梅行书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因为自己他已经离开了家乡,现在还要因为她再也不能回去,这是多麽自私的理由。
铁柱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都行,媳妇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反正家里也没啥亲人了,大伯他有两个堂弟照料,三哥四叔他们,都有自家的生活,不需要咱照料。俺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了,去哪里都行。”
梅行书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角感动的泪光。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嘿嘿一笑说:“媳妇,别哭,对娃儿不好。”
☆、我是女子
我是女人
听了铁柱的话,梅行书佯作生气状:“好啊,我哭了你不心疼,反而只想着娃儿。”
嘿嘿。铁柱挠头傻笑,看着自己媳妇吃醋,心里乐呵的不行,抱着梅行书就想转圈儿,可一想到媳妇有了身子,又给放下来了,而且他身上在地上滚的很脏,梅行书那一身白袍没几下就被弄成了灰色,全是尘土。
换了衣服後,铁柱又忙里忙外地给她张罗早膳,梅行书刚喝下一碗粥,福叔便冲进大厅里禀报说是远湘公主来了,问相爷愿是不愿见她。铁柱一听到远湘来了,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十分之难看,而梅行书想了一会儿後,点头道:“请公主进来吧。”
把那个傻大个摁在桌边吃饭,梅行书放下碗筷——她的胃口不大,少量多餐,吃一碗粥就饱了。
远湘走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像只小老鼠,那小可怜的模样让梅行书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恼怒。她之前有个小妹妹,也是这般美好的年纪,可惜患了重疾夭折了,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去学医,才会对远湘如此这般忍让纵容。“公主。”
见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远湘已经十分满足,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刚想开口,却看见餐桌旁端着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狠瞪着自己的铁柱,心里不郁。每次她来找行书,这个粗鲁的侍卫总是在周围四处转悠,而且还像是跟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老是死瞪着自己。现在更加荒唐了,他居然敢和行书同桌用膳!满腔的肺腑之言瞬间成了批判与抱怨:“行书,你怎麽让个侍卫在桌子上吃饭哪,这於理不合,要是在宫里啊,他早被拉下去打板子了。”
梅行书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湘,她觉得颇为好笑,这丫头是忘记了她曾对自己做了什麽了吗?她此刻上门不是为了道歉或者是请求,却是来批判铁柱该不该与她同桌而食的?
在梅行书的眼神中,远湘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绞扭着十指,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梅行书,充满了试探地问:“行书……你会娶我吗?”
“噗——”
没等到梅行书回答,那个正端着碗囫囵吞枣的壮汉一口粥喷出好远,整个人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可恶心。远湘露出嫌恶的表情,她刚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可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梅行书居然走了过去,掏出手帕给那个低贱的侍卫擦嘴!而且神情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纵容!远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她左看看梅行书,右看看铁柱,他们两人之间那种自然的熟稔和深情,哪怕是她这个未知人事的小丫头都能感觉得出来!
“瞧瞧你,喝粥都喝成这样。”刚换的干净衣裳又脏了。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打算瞒着远湘了。不告诉她真相,她会一辈子固执下去不肯放手。
“行书……行书你在做什麽!”远湘冲过去把梅行书从铁柱身边拉过来,将她护在身後,死死地盯着铁柱,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兽一般。“你你你你你——”她指着铁柱的鼻尖,手不住地抖。“不准你对行书有什麽怪想法,否则本公主非砍了你的头不可!”
她天真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行书即便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啊,即便他真的喜欢男人了,也不可能喜欢面前这个一脸络腮胡还有刀疤并且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梅行书轻轻拨开远湘的手,然後在她的抽气声中走到铁柱身边,静静地看向她,说:“公主,你现在知道我为什麽不能娶你了吧?”
远湘摇头,摇头,再摇头,使劲摇头:“行书,行书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可、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就为了摆脱我!我喜欢你那麽多年了……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她用力摇头,说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场噩梦,早晨他们还睡在一起,结果不到中午,他却告诉她他爱的是男人?“行书,我马上进宫求皇上指婚给我们好不好?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男人,等到我们成亲了,过段日子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我们这就进宫好不好?行书,求求你!”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想去捉住梅行书的手,可铁柱比她更快一步将梅行书抱到了腿上坐着,还对她耀武扬威地咧开一嘴两排大白牙。
这不可能……这麽点的时间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远湘根本不相信。她奋力摇头,可梅行书那怜悯的目光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哭得不能自已,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咽。
轻轻拍拍铁柱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梅行书走近远湘,温柔地,如同四年前教她读书写字时一般摸摸她的头,远湘眨着迷蒙的泪眼看向她,可怜兮兮地叫着:“行书……”
“傻丫头,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今天我想告诉你,希望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好吗?”
那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迷惑了远湘,她怔怔地点了点头,以为他是想说喜欢男人有龙阳之癖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却是说——“其实我是女子。”
……她一定是听错了,今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又因为哭了一路,搞得连听力都出毛病了。
梅行书知道只说一遍远湘不可能相信,於是她握住远湘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一遍:“远湘,我跟你一样,是个女人。因为女子不能为官,才做男儿打扮。铁柱名义上是我的侍卫,其实是我的丈夫,所以我不能娶你,你能够明白吗?”她松开手,微微一笑,仍然是那温文儒雅的模样,令人心动神怡。
半柱香。远湘足足愣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後她猛地向後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铁柱急了,怕远湘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从而给媳妇招来杀身之祸,起身拔腿就要追,却被梅行书一把拉住:“别追,她还会再来的。”
“媳妇!你怎麽跟她说了?她要是管不住嘴巴跟旁人说了那该怎麽办?”铁柱急得跳脚。
梅行书微微一笑,安抚他道:“不会的,我相信她,她不会再背叛我一次的。”
☆、帮我离开
帮我离开
对於梅行书的话,铁柱将信将疑,不过第二天,当他一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黑眼圈严重的远湘时,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左右瞧瞧,刚瞧了左边,还没来得及看右边呢,远湘就一脸闷闷地开口了:“看什麽看,我又没说出去。”
心思被一小丫头瞧出来,铁柱恼怒地瞪她,可没想到对方却猛地一把推开他:“别挡路啦,讨厌鬼。”说完就朝屋里走,梅行书正坐在床上扣着中衣的盘扣,见远湘进来了,有那麽一瞬间的愣住,随即温声道:“你来了。”
远湘嘟着嘴,眼看忍不住泪了,她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铁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衣下贲张的酥胸曲线,这才相信他不是他,是“她”。
梅行书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远湘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直到她重新成为那个修长挺拔玉树临风的优雅公子,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昨天回去後她想了很多,有那麽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去告诉皇兄这个欺骗了他们这麽久的事实。可还没有踏出自己的寝宫半步,便觉得再也走不动了,她怎麽舍得、怎麽舍得呢!
知道梅行书穿好了衣裳走过来,她看着她,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蹲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铁柱在门口被她哭得吓了一跳,还哆嗦了一下,梅行书则无奈地也跟着蹲下身,摸了摸远湘的头:“乖,别哭。”
她怎麽能不哭!梅行书於是哄劝,远湘哭得越是厉害,她揉了揉眼睛,对着面前的梅行书盯着看,看了半晌,突然又哭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铁柱被她烦得受不了,脸色乌黑想揍人,双手掰的劈里啪啦响。要不是媳妇在面前,他管她是公猪还是母猪,直接一拳挥过去,叫她再也哭不出来。
梅行书却极有耐心地哄着远湘,直到小姑娘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站起来,又乖乖地被她牵到椅子上坐下,远湘放下揉眼的手,一双漂亮的大眼哭得又红又肿,满布血丝。梅行书轻轻叹了口气:“快别哭啦,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远湘吸吸鼻子,问:“行书……你真的不能娶我?”
梅行书尚未来得及回答,铁柱便在门口很冲的回了一句:“她是女人,是俺媳妇儿,咋娶你?你要个没鸡巴的女人干啥?!”
他是恼极了,粗话都说了出来,梅行书立刻瞪过去一眼,铁柱马上禁言。远湘不知道铁柱说得那个名词是什麽意思,小脸上一片茫然,不过不懂并不能打消她对铁柱的厌恶:“你管我!我就是喜欢她不行吗?就算行书娶我,也比跟你这麽个又丑又笨的人在一起好!”
又丑又笨……她居然说他又丑又笨?!铁柱怒吼出声,那吓人的样子让远湘猛地揪住了梅行书的衣襟,梅行书无奈地看了铁柱一眼,对他摇摇头,铁柱心里老大不爽的闭上嘴巴,哼了一声愤然转过头去。
远湘又吸了吸鼻子,乞求似的看向梅行书:“行书,我保证不把这事透露出去,所以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离开京城,也不想以後都见不到你。”
那声音可怜兮兮的,就像是一个被丢弃了的孩子。铁柱在门口听得那肝火是一阵一阵地往上冒。什麽叫不走,什麽叫别离开,什麽叫不想见不到?拜托她一下好不好,他媳妇儿是女人,她要留个女人在京城干啥,看着膈应吗?还有,她不想就不给走,要不要这麽自私?!
“公主,我不想留在京城,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远湘不是笨蛋:“你要我帮你离开?为什麽你不亲自跟皇兄说?”
“这个……”梅行书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铁柱,她原本不想他知道的,可现在也不妨说了。“傻丫头,你对我下药,是不是皇上暗示你的?”
“……”远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是去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的,他说你要辞官归隐,让我想办法留你下来……皇兄知道你是女子?”见梅行书点了头,冰雪聪明的她又想到了,“皇兄……皇兄他是想让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为了我好,你定然是不可能娶我的,而不娶我你就必须拿出证据给一个不娶的理由……这样子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你留下来,甚至收入後宫!”举一反三,远湘说出来的话不仅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到了铁柱。
他咆哮一声,噔噔噔几大步跨过来,捉住梅行书不住地问:“媳妇儿,她说的是真的?皇帝真的看上你了?!”
梅行书叹了口气,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乖,一边等着,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铁柱虽然莽撞些,但也不是傻子,他方才是被远湘的话惊着才会扑过来,後来转念一想的确也是,反正媳妇是肯定得给自己一个解释的,还是让这公猪帮忙离开京城再说比较重要。於是他忍辱负重咬牙走到一边,怕自己再听到什麽会暴走的事情,铁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麽你愿意帮我吗?”
远湘不解地看着她:“为什麽?做皇兄的妃子不好吗?难道还比不上这个又丑又笨的男人?皇兄他肯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当年你做太傅的时候,皇兄就很喜欢你了。”
梅行书下意识地朝铁柱那边看了一眼,确定他没在看这边,耳朵也是捂着的,才松了口气道:“你对我只是女儿家的崇拜,看开了也就好了,但皇上不同,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并不喜欢他,也无意再继续做官,远湘,你愿意帮我吗?”
她本想拒绝,哪怕他其实是女儿身,她也不想她离开。可看着梅行书那双温柔中带着希望的眼睛,远湘却犹豫了。她想起四年前自己偷走卷宗被他得知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希望,希望她不是那个小偷。自己已经错了一次了,还要再继续错下去吗?!远湘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好久,才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羊肠小道
羊肠小道
是夜,一辆普普通通的运炭的马车驶向了城门。守门的官兵在经过仔细的盘查後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放了行,然後转过身对着兄弟抱怨:“你说上面这是闹什麽呀,这一没打仗二没叛乱的,出城盘查弄得这麽严,搞得我都一个多月没睡个好觉了,我家那婆娘镇日叫嚣,还寻思着我在外头搞了什麽温柔乡呢。”
“谁说不是呀?”另一个靠着城墙打盹儿的官兵叹了口气,“就连沈相出城都得经过盘查,那这命令肯定是皇上下的,咱还能说啥,听命令呗,我昨儿回家,我那一岁大的娃娃都不认我这个爹了!”再说了,大晚上的,何曾有什麽人出城,上面还要求不准打瞌睡,唉!
你一言我一语这麽一说,好像时间也没那麽难熬了,撑到黎明他们就该换班了,也能回家好好睡一觉,吃点热乎的饭菜,抱抱孩子看看媳妇儿。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正在众官兵昏昏欲睡到极点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连忙打起精神,拦住马车後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当朝刁蛮难缠出了名的远湘公主!
“听说……你们要查我的车?”远湘支着下巴,冷笑道:“还不快给本公主让开!若是耽误了本公主在太阳升起前到达寺庙为皇上祈福,非要你们人头落地不可!”
官兵们哪里敢拦,守城的将士都是见过远湘无数次的了,知道这个公主经常爱偷偷溜出城玩耍,也就没放在心上,使了个颜色,示意官兵打开城门,恭恭敬敬地目送远湘的马车离去。
出了城门,马车向山上驶去,大概到了半山腰,四周没有任何人出现的时候,远湘喝令马夫将车停下。她掀开车帘自己跳下车,看着一直被她用帘幔遮住的梅行书也走了下来,幸而马车够大,否则根本装不下铁柱这麽个大个子。她探身将马车内的一个大包裹拖出来,在里面找了半天,找出一个小布袋,将其塞到了梅行书手上,然後将那大包裹扔给铁柱,示意他拿着。“行书,这里面是些银票,你放心,我不是从宫里拿的,不会有人查到,都是我的些不戴的首饰,亲自出城兑换的。你拿着大可放心,皇兄不会查到的。还有这个……”她又从马车里摸出一个小包,里面环佩叮咚,“这里面是些首饰,你也收着,说不定会有用呢。”不等梅行书说话,她便强行塞到她手里,眼圈儿倏地红了。“你,你可要好好的,快点走,不然我可要後悔了。”她真的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大叫出声,不准他走,或者是立刻赶回黄瓜告诉皇兄。
梅行书摸摸她的头,没有推辞地将首饰包收进了铁柱背着的包裹里,“谢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远湘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如果有一天我知道这个又丑又笨的傻子对你不好,我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铁柱最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对媳妇儿的真心了,当下吹胡子瞪眼地要炸毛,幸而梅行书用眼神抚慰了他。“不会的,倘若真有那麽一天,我自己便不会饶了他。”
“你快走吧。”远湘揉揉眼睛,把小脸别到一边去。“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没看到。”
梅行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牵起了铁柱的手——她早就决定了离开的路线,顺着半山腰换个方向走可以直通蜀州,虽然比走官道要远,但是安全,大队人马进不来,万一有追兵,也能暂时阻挡一下。而从小道穿过,便能到蜀州治下的一些小县城了。她离京之事,未与福叔福婶儿当面言明,只留下一封短笺解释,但愿他们不会怪她。他们知道的多对他们并不好,被蒙在鼓外,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远湘把脸别过去,可最终还是在梅行书即将永远消失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喊住了她:“行书!如果……如果你不是女儿身……”
“会的。”梅行书回过头来,依然是那般温雅如玉,浅浅微笑。“我会爱你。”
这就够了,真的。这就够了。远湘捂住嘴巴蹲下身去,隐忍地不在梅行书面前大哭出声,也没有勇气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内心挣紮,又有谁晓得。梅行书是女子还是男子对於远湘已经不重要了,她会成为她心口那滴血,要麽随着时间被渐渐隐藏,想起来的时候才疼,要麽便永生铭记,成为一辈子的悲苦。
远湘以及马车渐渐地就不见了,他们走的小路很窄,很少有人知道这条路,还是当年梅行书与先皇一起到寺庙进香时无意中发现的,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追兵定是从管道追,又怎麽会想到他们是从这儿走的?远湘会先去祈福再回去,马夫是她的心腹,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唯一的缺陷是这条小路马匹进不来,得步行八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小镇上,所以包裹里准备了不少干粮。梅行书在路上便脱了外衫,书生袍内是淡雅的鹅黄色女装,她将男子发髻拆开,简简单单用发带系住,插了一根普通的木钗,除去那惊人的美貌外,就如同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
铁柱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行书如此打扮,她穿粗布衣裳时便俊俏的叫人心痒痒,男装更是英气勃发,可穿上质地好的女装,做女儿打扮,竟又是一种惊人的美丽!他看着看着,口水差点流下来,傻笑着走在前面开路,把那挡路的草啊树枝啊灌木啊啥的踩扁,然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媳妇儿走。
梅行书对於他这副奴才样很是无奈,本来,没有怀孕他就已经够小心的了,平时连端个洗脸水都不让,现在有了孩子更夸张,看那模样,像是想把她抱着,最好双脚不要沾地。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铁柱体力惊人,包裹里的干粮他一人就干掉了大半,而且大晚上的,他可不放心媳妇在这小路过夜,於是大概走了两三个时辰,他就开始要求背着梅行书走。梅行书怀着身孕,再加上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几个时辰,也没走多远。她深知靠自己的这体力,想在十个时辰之内走出去根本不可能,於是就没拒绝。
把包裹打开,铁柱狼吞虎咽地将干粮吃光,留下几份远湘细心用油纸包好的糕点塞给媳妇当零嘴,随後直接背起梅行书,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入住客栈
入住客栈
坐在铁柱的背上看风景,这感觉……怎麽说呢,还是蛮好的。一开始梅行书是趴在铁柱背上的,可是走了一段路後铁柱觉得这样对她和娃儿都不好,於是展现出无比的神勇,徒手折木头,又找了结实的树藤绑了个简单的座椅背在身上,再把包裹垫进去,梅行书坐在里面,晃着小脚,吹着凉风,别提多惬意了。只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後,她难免担心铁柱:“柱子,你累吗?”
铁柱摇摇头,大声而甜蜜地说:“不累!媳妇儿,你坐好了哈,俺刚刚吃了那麽多,就是走上一天也没事儿!”今晚绝对不在这小树林里过夜!他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到镇子上,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算不了什麽,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儿。他还比较担心媳妇儿坐在後面,自己看不到,万一有个啥小虫子的可咋办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轻松地不像是在逃亡,倒像是出来踏青的。
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小镇上,铁柱的脚程很快,若是梅行书坚持自己走的话,两人也许还在一半的路上呢。
他们找了家客栈入住,然後叫了热水洗了个澡,吃了些饭菜後便睡了。第二天早上还要赶路,他们得在皇帝发现之前进入蜀州,这样的话,哪怕日後他想找也是找不到的。
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头一沾枕头便着了,梅行书却没有太大睡意,她静静地托着腮帮子凝视铁柱的脸,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幸福的笑。何其有幸,能让她遇上这般至情至性的男子,上苍果然还是厚爱於她的:“柱子~~~~~”她轻声唤,伸手去捏他鼻子,铁柱挤眉弄眼想躲没躲开,可仍然坚强的不肯再横开眼睛,继续呼呼大睡。梅行书忍不住笑了,又往他怀里贴了贴,两只小手巴在铁柱赤裸裸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那两颗暗红色的乳头。
渐渐地,铁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梅行书当真是无心的,她没有多少睡意,只能对着铁柱的胸膛发呆,双手无意识地在他胸口划来划去,捏来捏去,直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铁柱粗哑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媳妇儿……你要是睡不着,俺陪你。”
这话说得很含蓄,不过梅行书听懂了。她抬起头,看到铁柱眼睛里充满了欲色。拉着他的大手到自己的小腹上,“有孩子呢。”
铁柱失望的垮下脸来。被梅行书一弄,他睡意没了,可那个的想法却越来越大。抱着软绵绵又香又嫩的媳妇,为什麽还要自己动手撸?“媳妇儿……”嘴上喊着媳妇,大手已经爬上了梅行书丰满的胸部不住地揉捏,感觉到那绝佳的触感,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这算是作茧自缚吗?梅行书无奈,但也没反抗,随他去了。就见铁柱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往下窜,大脸埋到她胸口不住地蹭,然後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含住一只软嫩的乳头,下体不住地在她大腿外侧摩挲,喘息声也越来越大。梅行书顺从地让他解开自己的单衣和肚兜,露出两只丰盈的乳房,顶端两颗红宝石已经被铁柱吸得挺立起来,颤巍巍地立在那儿引诱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铁柱强忍着想抓狂亲吻梅行书的欲望,膜拜过她的胸乳,直到腿间。梅行书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但铁柱很坚持,滚烫的唇舌席卷着她柔嫩的私处,吮出甜蜜的爱液一一吞下。
梅行书在铁柱的舔弄下达到了高潮,她羞愧的双手掩面,後悔不迭,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把睡着的男人给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铁柱在舔干净梅行书之後,捉住她的一只小手,塞进了自己的裤裆。梅行书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不过被铁柱压在了身下,他粗哑地恳求:“媳妇儿、媳妇儿……帮俺撸一撸,帮帮俺……”嘴上在求,下面早就带着梅行书的手一起动了。
这真是太羞人了。梅行书没脸直视铁柱,於是别过头任他一边发出淫荡的叫声一边握着自己的手上下移动。那滚烫的柱状物是那麽的强壮和彪悍,向她昭显着男人最最粗犷狂野的一面。耳边传来铁柱兴奋之极叫媳妇儿的声音,听着听着,梅行书发现自己竟然湿了!她夹紧了双腿不敢再乱动,觉得胸部有点胀痛,好像在期待着人来抚慰一样。
软嫩的小手跟自己的铁掌当然不能比,那刺激,那触感,铁柱差点没缴械投降。他深吸了口气,指引着梅行书的手一点点抚过自己敏感的龟头表面,纤细的小手触感好极了!
他带着梅行书的手撸着,嘴巴啃上了丰盈的乳房。敏感的乳尖已经涨硬起来,被他舔的发红,铁柱用牙齿去咬,想到日後娃儿出声了,这美丽的乳房就不再是自己的专属,心里陡地嫉妒起来,一不小心力气使大了,梅行书哎呀一声,疼得眼角泛泪。他连忙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偏偏欲火正旺,这种纠结的感觉简直快把他给逼疯!
空闲的一手滑到了纤细的双腿间,梅行书整个人一凛,发觉了他想做什麽,可惜已经晚了,“柱子——”粗糙的手指已经拨开了两片花瓣探索着插了进来,满手的爱液被兜满。梅行书羞愧难当,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对於媳妇儿的敏感,铁柱很是兴奋,下面那话儿愈发亢奋激动起来。他做着轻浅的抽查,拇指不住地搓弄着粉穴上方那颗软嫩的小肉粒。
女子最容易动情的地方被人掌控了,梅行书嘤咛出声,双腿哆嗦,娇嫩的地方被男人一举侵入,她又是舒服又是害羞,只能抱着铁柱坚实的臂膀细细地呜咽着,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浸染在了额际,让她看起来格外美丽。
亲吻着雪一般柔软白嫩的娇躯,裤裆里又有最爱的媳妇儿的手,半个时辰後,铁柱终於不负众望地射了,梅行书也在他的挑逗下达到了高潮,夫妻俩依偎在一起,身下的被单湿的不像话,床上也因为两人的激情而一片狼藉。
☆、见到爹娘
第二天一早,他们买了辆马车上路。原本是准备买马的,可梅行书现在怀孕,得小心照顾着才行。过了这个小镇,离蜀州就不远了,任谁也没有想到,梅行书的家,原来和京城如此之近,当年的卷宗上登记的是她顶替的那位书生的家乡,所以皇帝如果要找,肯定会去铁家沟或是那里,暂时蜀州还是安全的。
马车驶进蜀州,铁柱原本想找个落脚处,可梅行书却让他继续往前走,最後在一家朱红大门两头石狮子镇门的人家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这大户,铁柱不由得赞叹,这户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宅邸修得比丞相府还要漂亮。门口的家丁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的马车,大有你敢上来捣乱我们就将你乱棍打出的架势。铁柱回头,钻进马车里问:“媳妇儿,咱在这停干啥呀?”
正收拾包裹的梅行书轻笑:“看到那块匾额没?上面写着梅府这两个字。”笨蛋,这是她家啊。
梅府?铁柱的榆木脑袋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他想了想,突然大喊一声:“啊!”他知道了,这是媳妇儿家啊!
铁柱这一喊不要紧,那护院的几名家丁被吓得立刻抄起武器,充满戒备地瞪过来。其实要是一般人停在梅府门口,那没啥,谁没个歇脚经过的时候,可眼前这彪形大汉,个子高大长相丑陋,一看就是山贼响马之类打家劫舍的坏人,他们能不妨吗?
梅行书从马车里探出头,将手交给铁柱,让他把自己抱下马车,然後走到那几名手持棍棒一脸紧张的家丁面前,露出微笑:“是我。”
家丁们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眼熟,半晌,纷纷扔下木棍大叫:“小姐?”
为首的那名敲了另一个的脑袋:“快、快去禀报老爷夫人,快、快去!”
梅行书微笑着道:“麻烦你们了。”
“嘿嘿嘿,不麻烦不麻烦。”家丁傻笑出声,大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又和蔼,对他们这些家丁护院一点也不大小眼,梅家人都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哪!
铁柱跟在後头拎着包裹,正要跟着媳妇儿一起进来,谁知道竟突然被拦住,他横眉竖目地问:“干啥!”
拦住他的那个家丁被这一吼吓得一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什、什麽干啥!你、你谁啊!”
梅行书回头一瞅,轻笑,走回来牵起铁柱的手,对着那个家丁道:“他是我相公,你们别怕,他虽然长得吓人,但性子是很好的。”说完,也不顾家丁们充满惊讶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铁柱经过那几个傻成了木头人的家丁身边,径直朝主院落走去。
梅家父母已经知道女儿回来的事情了,他们正站在厅外翘首盼望。远远地看见梅行书走来,激动的梅夫人立刻冲了过去,抱住女儿就不撒手,嘴里不住地数落她没良心,不知道回家看望爹娘,不孝至极。梅老爷就很内敛,只是瞪着女儿,直到她走到自己身边软着声音叫了声爹,脸上的冰冷和怒色才慢慢融化,但仍然强装冷酷:“当年不是留书说去寻找自己的梦想吗?不是说不回家了吗?现在怎麽又回来了?你的志气呢?不要了吗?”
“老爷!”梅夫人轻声呵斥,眼神一凛,“女儿刚回来,你就说她,这都十几年了,以前的事儿还提做什麽呀,再说了,女儿若是再离家,我可跟你没完。”
稍微有那麽一丢丢惧内的梅老爷冷哼一声,转身朝厅里走去,不过刻意放慢了速度,双手还背在身後,像是在等人搀上来。梅行书当然不傻,笑嘻嘻地握住了,他也就象征性地哼哼几声,算了。刚想抬步走呢,却发现女儿不动,梅老爷纳闷儿的一回头,见女儿另一手居然牵着另外的男人!他抬头一瞧,喝,这谁家的,个子怎麽这麽大!“这、这谁呀?!”
“爹,娘,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夫君,名叫铁柱。”
虽然早想过女儿离家多年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梅老爷发誓,自己绝对没想到这一种!女儿自小聪明好学,孤身一人在外,理智上他知道她一定应付得来,可为人父的溺爱,总让他害怕她被人骗被人欺负,哪怕一气之下自己命人说女儿已经死了,可心里还是担忧的。他曾经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思念女儿,想着她现在身在何方,在做什麽,会不会想回家找不着路……背地里他派了无数人出去找,可始终没有消息。十几年过去了,这狠心的丫头都不肯回来瞧瞧,就在他和娘子渐渐绝望的时候,女儿居然回来了!她还是那麽漂亮可爱,落落大方,可他怎麽也想不到她会连女婿都给带回来!
梅老爷苛刻的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严谨地将铁柱给看了一遍,还是难以置信:“这、这是你夫婿?你自己挑的夫婿?”没等梅行书回答,他便自行给出了答案。“是不是你出门在外的路上被山贼响马给劫了,他看你貌美,抢你做了压寨夫人?来人呐!快去给我报官!!!”
梅行书扑哧一声笑了,她这爹什麽都好,就是天马行空的想法令人忍不住捧腹。“爹,你想多啦,他真的是我相公,你的女婿。”末了不忘强调。“绝对不是被逼的,我是自愿的。”
谁知下一秒梅老爷的表情就如丧考妣起来:“这怎麽可能……我的女儿怎会看上这麽个人?!”他的掌上明珠是多麽珍贵,应该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男子,这个长得又丑又凶的男人是怎麽一回事!“你你你——你给我跟你娘解释清楚!不然……不然——”他很想说不然不准回家,可是他又怕女儿真的转身走了,於是话锋一转,“不然你今晚就不准吃饭!”
铁柱在梅行书身边听得脸都扭曲了……但看在他是媳妇爹,也是自己岳父大人的份儿上,他忍了,可这厮居然越说越不像话……就在他准备咆哮的时候,媳妇温柔的小手搭到了自己臂膀上,那美丽的小脸一笑,他就晕陶陶的什麽都忘了。
借着这巨大的打击,梅行书趁机把爹娘都带进大厅,然後示意仆役们出去,将铁柱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开始讲述自己离家多年来的经历。
作家的话:
应优受的要求表示:
代传本章的是优受的攻君弥弥啦,╭(╯3╰)╮
☆、岳母认可
梅行书的语气很舒缓,好像她其实只是在家门口走了一遭就回来了,可梅老爷跟梅夫人却听得越来越夸张,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他们怎麽可能想到当朝左相梅行书,居然是自己家那离家出走的掌上明珠?!
说完了,大厅内一片寂静。梅老爷抖了半天的嘴唇,啥也没说出来。他早就知道女儿聪颖异常,不输男子,更是不喜欢那迂腐陈旧的男尊女卑思想,可他怎麽也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敢女扮男装混入考生中去参加科举!这、这他要说什麽才好?是先狠狠地教训她一顿,还是捋胡子哈哈大笑高兴自己有这麽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儿?!
梅夫人注意的地方和他就不一样了,虽然梅行书没有将与皇帝纠缠一事说得太清楚,但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女儿这次回家来的原因肯定不单纯:“淑儿,那你现在回来,没有跟皇上禀报一声,万一他拿相府的人去治罪该怎麽办?”唉,她是该高兴还是该伤脑筋,居然养出一个连当朝公主的芳心都虏获了的女儿,这天底下还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了的?
梅行书轻笑:“娘亲不必担心,女儿临走前修书一封至於房内,管家福叔会看到的,看过之後他就知道怎麽做了。至於皇上……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明君,不会因为我而迁怒无辜的下人。再说了,就算皇上真的恼极了,还有远湘公主在,她会帮忙的。”
“如此也好,你还是在家里比较安全,娘和你爹都能看着你,这样的话也放心了。”梅夫人点点头,知道女儿向来机智过人,这些事自己担心也没用,还不如交给她自己去做。“不过……”她看向坐在女儿身边一直捉着女儿的手不放的铁柱,神色欲言又止,虽然已经从叙述中得知了他们的成亲经过,大概也知道了铁柱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可一想到自己捧在心坎儿上疼的宝贝女儿居然嫁了个普普通通的村人,梅夫人心里怎麽也不能平静。
淑儿未及笄之前,她便和夫君百般挑选好人家,可觉得哪一家的公子都配不上自家女儿,正值世代交好的友人来信,便想着把女儿许配过去,一不至於受人欺负,二就算夫君不能相濡以沫,也有公婆疼惜,可这丫头却一语不发包袱款款离家出走,这一走便是十几年。现在回来了,不仅身份不同凡响,还带了个丈夫回来!唉,这可叫她如何与澹台家交代!
察觉到娘亲似乎有话想说,梅行书起身,走到母亲身边道:“娘,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女儿讲?”
梅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忌惮着铁柱。梅行书也看出来了,轻笑道:“这样罢,我先带柱子回房,等到晚上,我们再去书房说,可好?”
“去吧去吧。”梅夫人摸摸女儿的脸,心里陡地一松,自己还有什麽好担忧的呢?女儿回来了,她就应该满足了,至於澹台家的事情……想必老爷心中自有定论。
得到爹娘的许可,梅行书牵着铁柱先走了,剩下梅夫人瞧着他们俩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掩不住些许忧虑地问道:“老爷,你看……”
“没什麽好看的,我们早就告诉澹台兄,让他松手,他偏偏不听,硬是要非儿等淑儿回来,害得非儿心爱之人只能屈居侍妾之位,现在淑儿回来了,咱们好好跟澹台兄说说,咱们都老啦,也都该兀自罢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老人家插什麽手?”
“老爷说得是,刚好过几天是老爷您的寿辰,澹台家必定举家来贺,到时候咱们再说就是了。”梅夫人微微一笑,心里压抑不住欢喜。“淑儿刚回来,今儿的午膳,我得亲自整治才行。”说完,乐呵呵地朝厨房去了。
梅老爷看着夫人走远,心里盘算着:我是先找那珍藏了许久没人陪着品的茶叶呢,还是先把丫头离家前没来得及下完的那盘棋给摆出来?
跟随梅行书去她闺房的铁柱是看哪儿都好奇,房子干净整洁,被褥摆得整整齐齐,好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把包裹放到桌上,梅行书命人立刻去购置几套铁柱能穿得上的男装,便把他整个人摁到床上坐好:“柱子,我有话要跟你说。”
“媳妇儿你要说啥?”反正不管媳妇儿说啥他都听她的。
“是这样的,其实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儿,只是对你暂时禁足而已。”拧了湿毛巾过来给他擦脸,铁柱长得并不英俊,甚至还有点丑,可梅行书却觉得这是自己心底最俊美的长相。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时不刻地释放着对她的爱意和信任,好像不管她要求做什麽他都不会生气和质疑,她说什麽,那就是什麽。“因为你的目标太明显,所以这几天得委屈你在府里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尤其不准出门,知道吗?”
虽然不能出门很痛苦,但是和失去媳妇儿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铁柱当然没有异议。
给他把脸擦干净,梅行书自己也草草收拾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衫,又帮铁柱换上。穿上好衣裳的铁柱勉强有了那麽一丝贵气,可看着却更像是暴发户。梅行书给他把头发梳好,夫妻俩便窝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事情来——当然,大部分是梅行书在交代,铁柱只是点头记下而已。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如媳妇儿,反正媳妇儿说啥都是对的,不用思考自己还落得个轻快不是?
午膳是梅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梅行书已经多年未曾吃到娘亲做的菜了,难得的胃口大开,大快朵颐起来,铁柱更是不客气,他食量惊人,梅家三口加在一起也吃不到他的一半儿。可梅夫人喜欢,女儿跟夫君都是少量多餐的,每每自己下厨做的一大桌菜最後总是吃不完,可铁柱却将其席卷一空,连片菜叶虾壳都没留下!
唔唔,其实这个女婿啊,看久了也不是那麽的讨人厌,至少这食量还是可以的嘛。
铁柱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将一桌菜一扫而空,赚饱了自己的肚子的同时,还得到了岳母大人的认可!
12-05
☆、此章无题
得知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至今尚未娶妻,把心爱的女子纳为妾,还将正妻的位子留给自己,梅行书很是惊讶,倒不是惊讶他未娶,而是惊讶他竟把自己心爱之人纳为妾室。她早年离家,生死未卜,澹台伯父应该很清楚一个少女孤身在外会有何风险,可在没得到自己的死讯前勒令儿子始终为自己空留正妻之位,的确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但她临行离家前曾留下书信,告诫他们从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连当年的定亲玉佩都留了下来,他们还不了解她的意思吗?
想到澹台非的妾室,梅行书便对她怜惜不已。心爱之人不仅不能明媒正娶自己,还要把那正妻的位子留给其他女人,若是自己也定然受不了。
梅行书与澹台非素未谋面,两家长辈虽然相交甚深,但这一辈却是平淡如水,并无多大往来,想必是澹台伯父不忍两家交情断绝於此,才勒令澹台非在自己未归之前不得娶妻。
将手上的账册合起,梅行书活动了下肩膀,坐在书房好半天了,弄得浑身骨头酸痛。她回家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风调雨顺平静祥和,皇帝似乎并没有往蜀州寻找,他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会在这儿的。倒是左相府重新修葺和右相府合到一起的事情让梅行书挺惊讶的,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证明了左相府的人都平安无事,而沈泽其人虽然过於自负,但对待下人不薄,她也不必为福叔他们担忧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公牛般闯了进来,除了铁柱还有谁,梅府是没有人敢这样闯进书房的。“媳妇儿~~~”
“怎麽了,今日如此高兴?”梅行书轻笑,提起笔趁着铁柱没注意的时候在他脸上勾了道胡子,铁柱毫不在意地一抹脸,把墨水抹得更花,弄得满脸都是。梅行书愈发忍不住笑意:“到底是怎麽了?”
“媳妇儿,咱爹还会武啊?俺方才在院子里练拳来着,咱爹经过,几下就把俺给撂倒了!”话是这麽说,可铁柱丝毫没有恼怒伤心的样儿,相反,两只眼睛还闪闪发光,跟看到什麽宝贝似的。
梅行书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免得他越弄越脏:“对呀,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武痴,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爹爹出生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爷爷追着练武,很厉害的。”看着铁柱那双黑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忍不住笑意指点道:“你尽管缠着他就是了,爹爹那人哪,嘴硬心软,总会屈服的。”
铁柱像是得了什麽宝贝一样奋力点头,直直地又朝门口冲,冲了几步又跑回来,在梅行书粉唇上狠狠啾了一口,跟後头有什麽赶着一样又跑了。
梅行书拿他没辙,摇头轻笑,正好梅夫人端着点心出现在书房门口,看着女婿火烧屁股似的身影,纳闷儿地问:“柱子这是怎麽了?有人在追他呀?”
“娘。”她连忙过去接下托盘,“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不用您亲自送过来。”低头闻一闻,“嗯……是娘亲手做的梅花糕?”
“反正啊,娘闲着也是闲着,能给你做些吃的,心里高兴。”梅夫人不住地去看铁柱撒腿狂奔的身影。“柱子是怎麽了?”
“他呀,刚刚在院子里练拳,被爹撂倒了,现在正准备死皮赖脸去拜师学艺呢。把他困在家里不能出门实在是难为他了,方才管家还跟我抱怨说家里的活儿能干的都给柱子抢去了,害得一众家丁大眼瞪小眼,若是爹爹肯教他武艺,给他打发时间是不错的。”她也能清净清净看看书算算账。
梅夫人笑了:“这孩子虽然长得难看,也没啥本事,但挺讨人喜欢的。”夸完铁柱又止不住地数落起自家老爷。“倒是你爹,你这刚回来半个月,还没来得及休息休息呢他就把账本都扔给你,真是为老不尊,越老越不像话。现在成天就闷在屋里研究棋盘,想着把你给打败,别的什麽事儿都不做了。”
对於娘亲的抱怨,梅行书始终温柔微笑地聆听,离家十余载,没有什麽能让她更想念的了。“没关系,反正只是看看账本而已,勾出其中的不足和问题,剩下的还得爹爹处理。对了,娘,你来找女儿……就只因为这糕点吗?”前几日她老人家可是一做好就命下人送过来然後自己继续呆在厨房里捣鼓,今天这梅花糕第一拨就亲自来了,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咳咳。被女儿看出自己的心思,梅夫人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好意思。“这个……淑儿啊,娘的确是有话跟你说,柱子那牛性子不适合听。”
不适合铁柱听……“跟澹台家有关?”
女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聪明……你这样让为娘的很难说出口。“对……其实吧,是这样的……当年你爹爹一怒之下说你死了,说完自己後悔的要命,你澹台伯父拍着胸脯说没关系,让他们家那不肖子等着娶你过门,当时你爹没反对,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再过七日就是你爹的五十岁寿辰了,澹台家肯定是举家来贺……到时候,这一见面还了得?”
“娘,我临走前不是有修书一封,告诉他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吗?”
“是啊,这封信後来我给他们家了,但是你澹台伯父那个人你是不晓得,脾气啊,固执的跟牛似的,说不行就不行,那定亲的玉佩他死活不肯拿走,说要退婚,得你亲自开口!我跟你爹寻思了好几天,他的寿辰你肯定要出现,这事儿咱也瞒不过澹台家,所以……”梅夫人眼巴巴地瞅着女儿。
梅行书想了想,“我知道了,娘,您和爹爹都不必担心,这事儿交给我解决就是了。不过,娘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娘还有不答应的?”
得到母亲的首肯,梅行书嫣然一笑:“依爹爹的性子,柱子若是想从他那学武,肯定得费一番功夫,请娘多多劝劝他,让他收了柱子当徒弟。”
梅夫人算计一番,觉得这买卖合适,遂用力点头:“成交,那就这样了啊,娘现在就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去!”
梅行书哑然失笑,端着托盘回到书桌前,倒了杯茶,咬一口糕点,窗外风轻云淡,又是一个好天气。
☆、拜见澹台
拜见澹台
在铁柱的死缠烂打和妻女的推波助澜下,梅老爷终於答应收下这个关门弟子。铁柱自此总算是不再无聊了,终日随着梅老爷练武学艺,一家人生活的倒也自得其乐。
梅老爷的寿辰是在每年的八月三日,七月末尾的时候,梅家上上下下就已经忙活了起来,采买挂灯笼贴贺联,敲锣打鼓滴准备了起来。梅老爷擅长经商,梅家占据着蜀州商贾之首的称号,生意场上的许多朋友也早准备好了贺礼,只待梅老爷寿辰。
澹台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样,他们家远在滁州,但与梅家世代交好,所以赶在梅老爷寿辰之前便赶到了,梅老爷自是不能让老友一家住在客栈里,遂命人接了来,安置在府内侧院中。澹台夫人性情温和,和梅夫人是多年闺友,两人自待字闺中时便相识,情谊延长了数十年都未曾变化过。
当年二位夫人同时怀孕,约好若是一男一女便订下娃娃亲,并交换了定亲信物,後来梅行书离家远游,虽然留下书信表明无意於此,婚约作罢,但澹台老爷是个认死理的,怎麽都不肯答应。
澹台非便是在父亲的强力反对下纳了心爱女子为妾,那女子是他一次与友人出外远游时所救,性子婉约柔和,名唤胧月,是教书先生之女,自小饱读诗书善音律,又格外地善解人意,哪怕红颜知己无数的澹台非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为了胧月,他还和父亲大吵一架,非要迎娶她过门,而澹台老爷坚守婚约承诺始终不肯答应让胧月成为澹台家的人,父子俩僵持不下,还是澹台夫人从中调和,又请了梅夫人做说客,才让澹台老爷点头,胧月才能成为澹台非的妾室。
说是妾室,其实和正妻也差不多,只不过名分没有那麽响亮而已。
入住梅府侧院,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自然占据主卧,澹台非与胧月则是侧卧,隔了个莲花池,虽然不远,但也不近。虽然二位长辈不接受自己,但胧月并未丧气,梅家小姐一走十余载未曾回来,哪怕回来,也是红颜老矣,自己才刚刚双十年华,正是花朵般的年纪,难道还拼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再说了,最重要的是相公的心始终在自己身上,这才是她最大的依恃。
梅府的下人都是老面孔,梅老爷怕女儿回家时下人们不认识了,所以十多年没怎麽换过,但也不乏一些新家丁和丫鬟,当府里有客人时,他们便是负责伺候的。
出於礼数,梅行书受父亲的要求亲自前往侧院拜访二位长辈,她向来不爱繁复,哪怕家大业大,穿着打扮也是极尽素雅,但素雅并不代表寒碜,一袭鹅黄色罗裙,青丝盘做妇人髻,用珍珠钗挽住,修长玉立,当真是如同冬日寒梅,绝美端庄。荷花池里的莲花同她一比,瞬间俨然失色。
来看望长辈总不好空着手,所以梅行书亲自下厨做了点心,配着梅老爷珍藏多年的绝顶好茶端在手上。澹台夫妇正坐在椅子上歇脚,房门轻掩,梅行书轻轻敲敲门,得到应允後推开走了进去。澹台老爷正捶着自己的肩膀,见到梅行书走进来,一愣,视线落到她手中的托盘上,直觉她不是下人。
“伯父伯母。”她轻轻福身行礼,许久不做女儿身,这些礼节还未生疏,当真是值得庆幸。“行书当年擅自离家,给你们带来诸多困扰,实在是内心有愧。”
澹台老爷愣了好久,直到被夫人狠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淑儿……你是淑儿?!”小姑娘竟已经长得这麽大了!
“正是,这是行书亲自做的点心,还请伯父伯母赏光尝一尝。”梅行书微笑着将托盘放到桌上,给两人斟了茶水,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澹台老爷又是惊讶又是赞叹,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小侄女儿聪颖过人且有着不输男子的大志向,但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宛若雪地里盛开的梅花,安静地释放着自己的幽香,但倾城绝色丝毫不受风雪侵蚀,美丽淡雅,风华绝代。这样的姑娘……自家那小子到底是没见过,所以才会喜欢那个小家子气的胧月!“好好好,辛苦了辛苦了,淑儿啊,你、你何时回家的?”
“回伯父,行书是在一个月前返家的,同我的夫君一起。”
“夫君?”这一次澹台夫人比澹台老爷更快地惊呼。
“是的。”梅行书微笑着点头,“他此刻正和爹爹在一起,未能前来向二位请安,行书在这里代他陪个不是了,还请伯父伯母不要见怪。”说着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她说话轻言细语且文质彬彬,舒服的如同春风袭面,澹台夫妇就是想生气,面对这样一张面孔也气不起来啊。“快快起来,不用行此大礼,伯父伯母怎麽会怪你呢?快快快,快起来。”
澹台夫人是越看梅行书越是喜欢,可惜姑娘已经罗敷有夫,而自家那小子,跟鬼迷心窍似的喜欢那心机深沈的胧月,可惜啊,这麽好的姑娘,怎麽也不是自家的:“淑儿啊……伯母实在是喜欢你,若你不嫌弃,择日伯母跟你爹娘商量,收你做干女儿如何?”
闻言,梅行书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只要爹娘不反对,行书没有意见。”她将糕点茶水放下,收起托盘,“伯父伯母,行书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您二老休息了,晚膳娘亲要亲自下厨,伯父伯母可要记得赏光哦。”
看着梅行书连走路都令人赞叹的背影,澹台夫人心生遗憾:“你说,能娶到淑儿的男子会是什麽模样?”
澹台老爷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哼,什麽模样,肯定比那不肖子好!这麽好的姑娘,多等几年又何妨!”结果呢,那死小子硬是不听自己的劝告,非要娶那什麽胧月过门,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一团糟。真不知道那不肖子是怎麽想的,难道做爹娘的还会害他不成,现在可好,属意的儿媳妇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此章无题
此章无题
将房门掩住,梅行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既然两位长辈提议要收自己做干女儿,那便是表明这场婚约可以到此为止了,自家那个傻汉子也就不用整日整夜的担心了。想到铁柱刚知道自己指腹为婚的澹台家还未死心暴跳如雷的模样,梅行书眼底笑意愈发深邃。她太专注地想自己的事情了,走出侧院的时候一不小心在门口与人撞到了一起,幸好她眼疾手快捉住弧形门墙,才免遭一劫,只不过对方就没有她这般幸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可不得了,梅行书忙放下手里的托盘,提起裙摆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嘴里还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没有看着前面,你没事儿吧?”
那女子穿着一袭做工精良的罗裙,做妇人打扮,又不是梅府的丫鬟,梅行书想,她可能知道她是谁了。
“没事儿。”女子低着头整理淩乱的裙摆,梅行书掏出绣帕给她,轻笑道:“当真是不撞不相识,是胧月少夫人吗?”
少夫人?胧月一愣,她嫁入澹台家五年,家里人都是唤她二夫人,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唤少夫人。她诧异地抬起头想看看这人是谁,岂料一看之下,竟傻了眼。
她向来自视甚高,以自己的美貌自豪,可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瞬间看傻了。还是梅行书拿过绣帕继续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道:“少夫人没伤着哪儿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说着,纤指已经搭上了胧月的脉搏,片刻後确定无大碍才放下来。
“多谢姑──”突然看见对方亦是做妇人打扮,胧月硬生生地改口:“夫人,还未请教夫人尊姓大名?”
梅行书松开她的手,确定胧月可以自行站稳才道:“我便是梅家的女儿。”
梅家的女儿……胧月小脸瞬间一白,眼眶一红,指着梅行书的手哆哆嗦嗦的:“你、你是……”她竟然是相公失踪十余载的未婚妻!以为早就死在外头的人如今竟然回来了,还是如此的美丽!不行……不能让相公看到她,绝对不行!胧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麽,但整个人节节後退,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梅行书是什麽洪水猛兽一般。
这还是梅行书第一回被人如此嫌弃,以往谁不是拼了命地想和她拉关系套近乎,现在一个刚见过一面的女子却把自己当成妖怪似的退避三舍,也太伤她的自尊了。“少夫人,你怎麽了,不舒服吗?”难道是方才摔倒的时候碰到了哪里?不对啊,她给她把脉的时候并无异常。
“你,你……”胧月倔强地抹掉眼角的泪,哪怕这五年来相公对自己很好,她也依然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儿。澹台老爷和夫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才是澹台家的少夫人,下人们表面上尊敬,其实本地里都拿自己当做笑话讲谈,她原本是不在意的,只想能跟在恩公身边,为奴为婢都可以,可是在自己爱上相公之後,胧月才明白,所谓的不求回报是多麽的可笑,爱情怎可能不求回报?她恨不得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更想要当上他的正室夫人,让那些背地里嘲笑自己的人好好看看!虽然暂时相公没能将自己扶正,但是她想着,只要自己怀了澹台家的骨肉,生下长子,那还有什麽得不到的?梅家小姐再如他们口中所说那样美丽博学,也失踪十多年了,而自己才刚刚双十年华,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
可今日一见,自己内心堆砌起来的那庞大的自信都在一瞬间成为了齑土!
胧月转身就想跑,羞耻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梅行书伸出的手落空了,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女子难道没有看到自己做妇人打扮吗?难不成还怕自己要跟她争什麽。正想转身拾起托盘离开的空当,就听见一个不悦的声音传来:“月儿,发生什麽事,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爹娘又为难与你?”
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怎麽好掺和,梅行书提步就想走,可对方似乎还不肯罢休:“你!就是说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於是她从善如流地站住,转过头去看那叫住自己的人。
怎麽去形容那一瞬间的美丽呢?天空很蓝,白云很白,而树下一袭鹅黄罗裳的女子五官精致如画,眉眼含情,唇角带笑,宛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澹台非失神,若非怀里的胧月吸了吸鼻子喊了声相公,否则他也许还在丢魂中都说不定。“……怎,怎麽了?”他轻声询问怀里的爱妾,眼尾余光却还是止不住地朝梅行书脸上瞧,任谁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都会痴傻片刻,他只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子,当然也不例外。
“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夫人,不怪人家。”胧月吸吸鼻子,内心开始升起危机感,连忙想要捉回丈夫的注意力。“相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咱们回房吧。”
澹台非虽然还想说什麽,可胧月已经说不是对方的错,他就是想再说话也没得说了。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底忍不住好笑,但面上仍然清淡温雅,有礼地颔首後转身而去,谁知迎面竟遇上自家那个粗鲁汉子。
铁柱抹着汗水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媳妇,见梅行书手上拿着东西,赶紧抢过去,也不看有没有外人在,直接一把搂住她就朝回走:“媳妇儿,娘要我来喊你,说中午的菜色要你做参考。”
“瞧你,弄得一身汗,待会儿用膳前记得洗澡啊。”梅行书想用绣帕给他擦汗,才想起自己方才把绣帕给了胧月,无奈只好提起水袖,把他额际留到下巴处的汗水擦掉,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个胸膛灼热无比,闷闷的热死了。“你不是在跟爹学武?他会放人哪?”自己小时候读书,爹爹可是铁面无私的很,不到时间哪怕自己了熟於胸也是不肯放人。
“娘叫的嘛。”铁柱很自然地说,一开始他还觉得岳父大人难相处,性子难搞不说,还净给自己使绊子,可日子久了他就发现,看似威风凛凛的岳父大人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啊!都是一见到媳妇儿就化身乖乖小绵羊的主儿。
闻言,梅行书噗嗤一笑,她自然知道爹在娘面前是什麽样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是爹做主,其实都是娘定的主意。
☆、深夜相谈(上)
深夜相谈(上)
走了没两步,铁柱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看见了两张生面孔,连忙问:“媳妇,刚刚那俩人是谁,俺咋从来没见过?”
梅行书没想过要瞒着他,微笑道:“正是澹台家的少爷和少夫人。”
铁柱一听是自己的情敌,脸色登时就变了,还是梅行书一把拉住他冲动的身影道:“瞧你,又折腾什麽呢,人家都已经成亲了,我也嫁给了你,你还这麽激动。”说着捉住铁柱的小手指头拖着就往前走,铁柱也不敢不从,乖乖地被她牵着,嘴里还不住嘀咕着,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只要他不去揍人她就很满足了,偶尔一点情绪上的波动没什麽。
梅老爷的寿辰很快就到了,鉴於梅行书之前特殊的身份,所以梅家并没有将她返家的事情昭告天下,而对内,除了梅府的人知道以外,他们只告诉了澹台家。两家长辈素来交好亲如一家,虽然梅行书与澹台非无甚交情,但从长辈的角度还是要通知一声的,毕竟自己已经成亲了,还让人家小两口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实在是罪过。
寿宴很热闹,作为蜀州富甲一方的龙首,想和梅家攀上交情的人比比皆是,从来都不缺。梅老爷在商场里打滚多年,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如簧巧舌,再加上他为人乐善好施且豪爽重情义,所以大家都极为尊重他,收到的寿礼多到大厅摆不下,直到入夜了,宾客们才全部送走。
对於那一大堆的寿礼,梅家人是谁都不想去整理,好在宾客名单上都有记录,於是就全权交给了管家。梅老爷则对澹台一家提起邀请,请他们暂时在梅家多住几日,也好叙叙旧。
关於澹台老爷和夫人收梅行书为干女儿一事情,梅家夫妻俩是没有意见的,梅行书与铁柱自然也是这样,可澹台夫妇并没有跟儿子媳妇说,胧月心里不安害怕,止不住地就要和澹台非在此之前先去找梅行书,与她摊牌,希望她能在双方长辈开口之前拒绝这麽亲事。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铁柱被梅老爷抓去练功,而梅行书则到书房看书,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翻页就被人堵住了,先请那不请自来的二位客人落座,又命婢女奉茶和糕点,她坐在书桌前率先开口:“不知二位此时来找行书有何要事?”
胧月看着面前坐在大桌前的女子,她明明是女子打扮,可眉眼处自有一股英气,美丽的容颜因此显得更为耀眼,如果说自己是一颗闪耀的星子,那麽梅行书就是那众星捧月的婵娟。和她比美,那是万万比不过的。自己所能依恃的,唯有丈夫的爱罢了。可面对这样的美人,夫君他真的能够不为所动吗?想到这里,胧月下意识地朝澹台非看去,就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看,眼神是所有男子看到美貌女子时的欣赏,还有淡淡的痴迷,她知道自家夫君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否则当年自己也不会需要苦苦哀求才能留在他身边伺候,可梅行书,她不是一般空有美貌的女子,就算是自己,同为女子都无法讨厌起她,觉得她无比迷人和美丽,何况是夫君一个男人?
“梅小姐。”赶在澹台非之前开口,也能为自己留得一点余地。胧月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梅行书,“我知道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我的不是,毕竟夫君他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夫,但是请您看在小女子与夫君情投意合的份上,不要再追究婚约一事了好吗?”
澹台非也从梅行书的容貌气质中回过神,剑眉猛地蹙起:“月儿说得没错,这场婚约我是不会承认的,梅小姐,你不要以为我爹娘喜欢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
闻言,梅行书并未生气,她只是微微一笑,指着他们身边的茶盏问:“不喝吗?这可是今年新收的好茶。”见那二人皆是一副愣住的模样,她这才道:“少夫人,你无须多想,我是不会与你抢丈夫的,澹台少爷亦是,你实在无须担心,当年是我留下了退婚书与定亲信物,自然是不会再来纠缠於你。更何况……”她忍不住嘴角的温柔笑意,眉眼轻垂,宛若画中仙子,澹台非的睫毛猛地一颤,“你们没看到我是做妇人打扮吗?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腹中已经有了我夫君的骨肉,所以二位尽可放下心来。爹爹留你们只是为了叙旧,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每一次都是梳的妇人发髻,难道真的有这麽不明显,他们俩居然全部都没注意到?
当然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是她的优秀和美丽让那两个人一个害怕一个迷惑,所以全部忽略了这一点罢了。
她的拒绝让胧月放下心来,而澹台非却皱了眉头。说他矫情也好,对胧月用情不专也罢,此刻,从梅行书口中听到她已经嫁人且有孕在身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爽。这是身为俊美男子的自尊问题,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是女儿家所崇拜喜爱男子嫉妒欣羡的,越是美丽的女子,能得到她的注意和爱慕,对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梅行书此女,当年留书主动解除婚约,十几年後的现在回来了,居然敢视他如无物!
这对向来自视甚高的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一种侮辱!
梅行书为相多年,看人精准,当然看出了澹台非的不悦,她合起书本,温声道:“澹台少爷,当年我年幼无知,留下书信断然出走,十余载来始终不能释怀,再者,在这十多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和普通女子不大一样,但无论如何,澹台少爷都是十分出色的人,这一点行书万万不能相比。胧月少夫人有羞花闭月之色,和澹台少爷可谓是郎才女貌,行书衷心地祝福二位能够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澹台非看了她好半晌,蓦地哼笑一声:“早就听闻我爹娘说梅小姐如何如何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话中软里带硬,好话都给她说尽了,自己要是敢起什麽别的心思,那可真是理亏了。“在下倒是很想见见梅小姐的夫君,跟他好好讨教一下,妻子如此舌灿莲花,他是怎麽征服的。”
☆、此章无题
此章无题
征服?
梅行书很想笑,他们家柱子傻得很,可不跟一般男子那样唯我独裁。不过料想这些话说出来澹台少爷也听不懂,所以没这必要。“澹台少爷说笑了,我的丈夫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谈不上什麽征服不征服的。倒是澹台少爷和胧月少夫人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他们家柱子只会说媳妇儿你真好媳妇儿你真聪明媳妇儿我什麽都听你的,可没有其他人那麽复杂。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沙漏,梅行书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位还是回房歇息去吧,省得被我爹娘瞧见,又要说我待客不周了。”
她讲话温言软语的,十分平易近人,教人想拒绝或是想挑刺都难。胧月率先起身,对她福了一福:“那就不打扰梅小姐了。”
“请。”
走到澹台非面前,胧月轻声唤了句相公。澹台非起身,握住她的手,“告辞。”可临走前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梅行书一眼,也不知道是何意图。他到现在心里对於梅行书是否出嫁一事还有些疑窦,那日在别院,只见她迎面遇上一个大个子,而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又都在胧月身上,今儿是梅伯父的寿宴,可因为梅行书的关系,他们夫妻俩都没有出现,所以直到现在澹台非也不敢确定梅行书是否是真的嫁人了,或者说是她在撒谎?
胧月温柔如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相公,你怎麽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命人去请大夫?”见丈夫神色复杂,胧月下意识地心慌。
澹台非摇摇头:“无妨,咱们走吧。”话音刚落,迎面对上一个大黑影。大黑影瞧见他们只是嘿嘿一笑,高大的身躯绕过他们走进门来,直奔梅行书:“媳妇儿~~~夜深了,咱们该就寝啦!”说完也不等梅行书回答,径直扑过去把她手上的书本夺下扔到一边,再轻轻松松把媳妇儿抱起来,一溜烟就想跑,梅行书连忙拍他胸膛,柔声道:“有外人在呢。”她声音低低的,很是温暖,像是能在房间内回荡一般。
铁柱哪里是注意别人眼光的人,他撇了撇嘴,不肯放她下来,大脸上一片傻笑:“媳妇儿,咱回房去吧,啊?”
“那你也等我把账本收起来,吹灭灯,锁上门哪。”哪能就这样直接回去呢,柱子这个笨蛋。
“那我来!”说完,莽汉便将心爱的媳妇儿放下,桌上那一摞账本他稀里糊涂地摞起来,然後拉开抽屉往里面一塞──接着回来抱起梅行书,把灯吹灭,赶在那对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夫妇前走到门口招呼:“哎哎哎,你们快出来,俺媳妇要锁门了。”那架势,跟赶人似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澹台非夫妇出来後,铁柱一死不肯让梅行书下来锁门,於是她就在他怀里锁好,然後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被铁柱抱着跑了,书房离他们的院落不远,跑过去分分锺的事儿。
剩下澹台非和胧月傻站在书房门口,怎麽也想不到梅行书这样的女子,所嫁的居然是如此粗鲁莽撞的男子,他们之间根本一点儿都不搭!难道世人所说“骏马却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就是这个道理?这实在差距也太大了!
梅行书跟铁柱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他们过他们的快活日子,管别人呢。刚到房间,铁柱把妻子放到床上就去给她张罗洗脸水,梅行书坐在床上晃着两只小脚,面上仍是微笑,但眼底的深情和温柔却是掩也掩不住。谁说他们家柱子不好,谁说他配不上她,事实上如果这世上要有一个男子能够配得上梅行书,那麽也就只有铁柱了。世人总是太尊崇门当户对,也太过以貌取人,全部忘记了一切要用心。“柱子,别忙啦,你刚刚练完武,是不是还没洗澡?”
“俺洗了!”闻言,铁柱觉得备受侮辱。“俺洗过了才去找你的!”
“是吗。”梅行书挑起眉头,她倒是没注意,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他别再这麽忙活而已。
其实在梅府做事都是十分轻松的,日常生活自有仆佣打理,水和布巾都是准备好的,铁柱要做的只是端过来而已,他喜欢伺候梅行书梳洗,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辱男子气概。
那张小脸连他巴掌大都没有,铁柱是个粗人,做什麽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待梅行书的时候总是无比地温柔。他给她擦过脸,便端过洗脚水,粗糙的手指调皮地挠着她软嫩的小脚心。梅行书瘙痒难耐地耸起肩膀蜷缩脚趾,咯咯娇笑,铁柱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的笑:“媳妇儿,方才那俩人就是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哪?这麽晚了他们找你干啥?”
“他们哪,想太多了。”梅行书还是忍不住笑,她怕痒,很怕很怕。“澹台少夫人是怕我跟她抢丈夫,澹台少爷呢,则是怕我以如此‘高龄’赖上他,不过我都说了他们不必担心嘛,而且他们在那里说了那麽久的话,居然都没注意到我是做妇人打扮。”
铁柱得意地扬起眉头:“你是俺媳妇儿。”
美丽的脸庞隐忍着笑,梅行书轻轻弹动小脚丫:“洗好啦。”
给她把莲足擦干净,铁柱开心地擦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直接将媳妇扑倒。床铺十分地柔软,两人直接就陷了下去,铁柱嫌被子碍事,一把揭开,然後跟条狗似的在梅行书脖子和胸口乱嗅乱啃,他的脸上微微长了层胡茬儿,梅行书不准他留胡子,本来就长得够吓人了,络腮胡再一长,估计得把人吓死。但铁柱每天刮还不行,早上刮过晚上就有胡茬儿,长得特别快。“媳妇儿,你说……那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是怎麽想的?”两家早就解除了婚约,他们到底是在自作多情个啥劲儿?
“谁知道呢。”梅行书伸出藕白的胳膊环住铁柱的头,将他的唇瓣压下来靠近自己,轻笑,“懒得管他们,不来打扰咱们就成了。”
嘿嘿,说得对,只要不来打扰他们,管他们去死。
☆、此章无题
此章无题
过了几日,当澹台老爷提出想要收梅行书做干女儿的时候,澹台非的脸色难看的吓人,胧月倒是松了口气,梅老爷梅夫人当然是满口答应,两家本就亲如一家,既然没有缘分能够亲上加亲,那麽能互相收为义子义女也是好的。於是梅行书成为了澹台家的义女,而澹台非则做了梅家的义子,两家长辈都很是高兴,因为彼此的情谊终於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了,倒是澹台非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并不是不愿做梅家的义子,而是──怎麽说呢,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当看到梅行书明显对自己不上心,而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貌在她面前也吃瘪无法得到青睐的时候,他心底既是愤怒又是不甘,向来都是他不要女人,何曾有女人敢如此忽略他?
当年他才十七岁,正是大好的年纪,总是听爹娘说梅伯伯家有个女儿名唤行淑,模样生得美丽绝伦不说,自小便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通,尚未及笄便能一眼看出账簿的不对之处。梅伯伯给她请来的夫子都摇头叹息,道是自己教不了,虽然当时自己并不想承认这麽亲事,但也不是完全反对的,他甚至在外出的时候看到失传的珍贵书籍会自动买下来带回家,想着若有一日见面,即使彼此做不成夫妻,能做兄妹益友也是好的,他也能把这些书送给她做见面礼。
可她回报了他什麽?在他们订婚之前,竟留下澹台家的信物,写了封退婚书,然後不告而别!
他险些成为众人的笑柄!哪怕梅伯父为了自己的名声说女儿病故,可他仍然不甘心!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的很!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给了他如此大的羞辱!
後来他到了娶妻的年纪,可爹娘却硬是要让自己坚守承诺,不肯松口,澹台非气不过,在一次救了被恶人调戏的胧月後,她苦苦哀求为奴为婢也要在恩公身边伺候,他想到这件事,便将她带回了家中。胧月很温柔很体贴,再加上知书达理,不消为一朵动人解语花,他心动了,便想娶她为妻,知晓爹娘定然不肯,於是在成亲前便要了胧月的女儿身,可他没想到爹娘竟那般坚持,百般挣紮无果,他只能委屈心爱的女子做妾。
澹台非再也没想过会见到梅行书,他认为她早就已经死在外头了,否则为何这麽多年不曾回来过?
时间慢慢地流逝,他慢慢地就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未婚妻。
可她居然回来了!
十余载後再见,他第一次知道她的模样。
美丽洁白,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清高傲骨,如同学地里那一枝含苞怒放的白梅,那般的清丽绝伦,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便是风华绝代的雅致。
澹台非的心在一刹那间动了,他终於明白为何爹娘始终要他等待了。
可惜一切都太迟,他们罗敷有夫使君有妇,更何况……神女无情。
澹台非看着梅行书坐在铁柱身边,不时温柔地与他低语,偶尔给他擦擦嘴角的糕点屑,温柔的样子好像那个粗鲁不文的汉子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在情绪可能出现波动之前,澹台非迅速收回视线,可那一幕仍然不住地在心底回荡着。
梅行书是一个令所有男人渴望和膜拜的女子,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家世,她待人接物时那种大气磅礡……这个女子简直拥有一切能够吸引男人注意力的天赋,可她却并不引以为荣,也从不骄傲,而是文质彬彬谨守礼教,不给你任何期待和幻想,永远和你保持着距离,那双黑色的美丽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你的心思,然後在第一时间切断你的妄想。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能够忍受,至少她的丈夫不应该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梅行书这样的女子,应该配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铁柱这样的……实在是配不上她!
如果连那麽粗鲁的汉子都能娶到这样的美人,那麽如澹台非这般优秀的男子,又如何肯甘心?梅行书离家多年,与他取消婚约,最後却嫁了个这个的男人,那麽和铁柱比起来,他岂不是连他都不如?
澹台非的男性自尊被狠狠地伤害了。如果梅行书此次回来带回一个比他俊美富有又有才华的男人,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可当他看到她那所谓的夫婿的粗鄙不堪时,澹台非实在是不懂,他觉得自己深深地被羞辱了!
可那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是梅家的义子,而梅行书也是澹台家的义女,他们俩现在是兄妹关系,不管未来发生什麽事,总之,他们俩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叫人不甘心,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梅行书注意到铁柱越来越坐不住了,他不时地看看这里又瞧瞧那里,长辈们在一起谈论的事情他听不大懂,而屋里的气氛太过沈闷,也使得他很压抑。温软的小手轻轻覆住铁柱的手背,微微一笑。见自己走神发呆的事情被媳妇儿发现了,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笑了一声,凑过去小声问:“媳妇儿,还得多久咱们才能走啊?”他真的是要坐不住了……实在是煎熬,比待在军营里每天训练跑腿痛苦多了。
瞧他这副小孩儿脾气。梅行书拿他没辙,摇摇头,起身对着两家长辈道:“爹,娘,干爹,干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去,你们继续聊。”说罢便将手伸向铁柱:“柱子。”
铁柱立马蹦起来蹿到梅行书身边,握住她又软又嫩的小手,也打了声招呼,牵着媳妇儿就走了。
澹台非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失,而胧月也注意到了自己夫君的异状,她揪紧了衣摆,努力表现出一副什麽都没发生,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抿紧了唇瓣,低眉顺眼地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可眼底却越来越湿润。
澹台非并没有注意到爱妾的异样,只是看着梅行书与铁柱夫妻俩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愈发变得复杂。
☆、媳妇吃醋(上)
媳妇吃醋(上)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皇帝始终没有太大的动作,虽然蜀州也曾经被戒备森严地搜了好几天,但就是找不到梅行书。谁能想到那个一表人才俊美的有如天神下凡的左相会是一个女人呢?而梅行书心里也暗自庆幸,皇帝到底还是念旧情的,并没有因她的不告而别而震怒,从而大肆通缉。
但梅行书并没有轻易放下戒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帝的为人,而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所以在危机没有彻底解除之前,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倒是铁柱这几日经常陪着梅老爷出门,梅行书只在家中处理账务,但大多数的生意还是得梅老爷亲自出马去谈妥的,她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而梅老爷对於铁柱这个儿子也是越来越喜欢,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梅行书就是知道。他并不觉得铁柱这种性子有什麽不好,但他毕竟自小生在乡下,没见过什麽世面,听得女儿说曾当过一阵子兵,但并非大将,更是没有用过脑子,而为了女儿着想,梅老爷更希望铁柱能够精明一点,不求聪明的像澹台非那样,但至少要学会忍耐自己的脾气和想法,也能分辨出人好人坏。
幸而,铁柱并没有辜负他的苦心。铁柱也知道自己笨,虽然不至於蠢到令人摇头的地步,但和天生聪颖的梅家人一比,那真是差的太远了。跟媳妇儿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在媳妇儿步步为营满是危机的时候,自己引以为傲的力气其实根本帮不上她什麽忙,甚至还会因为过於显眼的外形成为她的累赘。虽然媳妇儿并不觉得什麽,但铁柱心底其实看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可又不知如何改善,现在岳父大人要他学习,他当然没有二话。
对此梅行书并不反对,不管铁柱是什麽样,她都爱他。他愚笨或者是精明都是他,学不学得会都无所谓。只不过爹爹看起来热情洋溢的样子,她不好意思泼冷水罢了。
所以对於梅老爷每天带着铁柱到处跑的事情,她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有时候她很想劝劝爹爹,他实在是不用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很多时候像是收账这样的小事,交给各大掌柜就好。不过看到那两人都是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她也就没说什麽,随他们去了。
可是这一日,出去的是两个大男人,回来的时候却多带了一个女子。正在餐桌旁等待两人回来的梅行书与梅夫人相视一眼,不懂这是在唱的哪一出。
“这位是……”梅行书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裙,双手紧张地绞扭在一起,皮肤粗糙,但浑身干干净净,虽然头上只插了一支木钗,可五官清秀,倒也算得上是小有姿色。
“你问柱子去。”梅老爷撇了撇嘴角,走到桌旁坐下。“都说过别等我们吃饭了,你们娘儿俩先用,我跟柱子每天不定啥时候回来,万一回晚了,你们俩还就不吃了啊?”
梅夫人轻笑命人给他盛饭:“那有什麽,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吃饭。再说我跟淑儿零嘴就没停过,不会饿到的。倒是老爷,你是从哪儿带回这麽一位……”她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那女子,只看到那女子仿佛越来越紧张,看起来似乎十分淳朴,但梅夫人不是傻子,她看人精准的很,此女心术不正,贪图富贵,自从进了大厅,虽然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眼底的贪婪还有面目上的惊喜可骗不了人。於是她看了梅老爷一眼,似在责怪他怎麽带了这麽个人回来,他们梅府佣人虽不少,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不仅性情忠诚,手艺都是不凡,这女子一看便是不安於室的,怎生给带回来了?
“媳妇儿……”
梅行书先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後命管家将那女子带下去,正是吃饭的当儿,待会儿再说好了。等到管家将人带走,她才看向铁柱:“到底怎麽回事儿啊,这女子是谁?看样子是嫁过人的,她的丈夫和家人呢?”
“这个……媳妇儿……俺说了你不会生气吧?”铁柱小心翼翼地跟她求保证,等到她点头表示绝不生气之後才说:“她叫李阿秀,是俺以前的未婚妻。”
什麽?!
梅行书心里一动,立刻觉得不高兴,但她答应过不生气,“……那你是怎麽遇见她的?她不应该是铁家沟邻村的人吗,怎麽会到蜀州来?”
“这个……俺也不是很清楚,就瞅着她给人从巷子里追出来,撞着俺跟爹了,完了她就认出俺,死活要俺救她。俺没办法,就只能帮她把人打跑,然後她怎麽也不肯走,俺这才把她带回来的……”他每说一句就瞄梅行书一下,确认她没有不高兴才敢继续朝下说:“媳妇儿,你说咋办啊?”
听到铁柱的问话,梅行书眨了眨眼,问:“依你的脾气,看到她应该是会暴跳如雷蹦起来挥拳头救人的,怎麽你非但没有揍人,还要我帮她?柱子……你不会喜欢她吧?”不能怪她多想,女人都是这样,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再说了,她家柱子是什麽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典型的记仇又小心眼儿,谁要是对不住他,他能立刻跳起来扁人,可这李阿秀不被扁就算了,柱子还要帮她又是怎麽回事儿?!
“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铁柱摆手连声否认,“俺一点都不喜欢她!是她硬要赖上俺啦!”
“到底是怎麽回事儿?”梅行书越听越急,她捉过铁柱的手,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也不问他了,直接对着梅老爷:“爹,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是那样咯,柱子把人打走之後那妇人认出他,死活求他救命,被她缠的没办法,又是在大街上,引起别人注意就不好了,所以才想着把她先带回来,然後再处理。”梅老爷闲闲看戏,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巴里,“来来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