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吃醋(下)
媳妇吃醋(下)
用膳期间铁柱不停地给梅行书夹菜,比平日还要周到,好像没了他梅行书就不会吃饭了一样。他以为自己这样讨好能加分,至少能让媳妇儿不生气,谁知道越是这样梅行书越是觉得他心虚。女人的心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梅行书再如何精明理智,在感情上到底也还是个女人。这顿饭她吃得食不知味的,铁柱见媳妇儿怏怏的,自己也没胃口,心里愈发怨起那李阿秀来了,他们早就没了婚约她还要死活缠着他做啥咧?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嘛!
他们这小两口吃不下饭,梅老爷跟梅夫人可没这困扰,两人吃得那叫一个香甜,还不住地偷笑。梅行书早早放下了筷子,她心里不悦,可一瞧见铁柱碗里的米饭几乎没怎麽动过,忙低声要他吃。铁柱摇头说不饿,可梅行书才不信,他一大早吃了早膳就跟爹出去了,这好几个时辰呢,他饭量又大,怎麽可能不饿呢?
可他不吃,梅行书没辙,只好自己的端起碗来再动筷,铁柱看她吃了,自己也才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大吃起来。梅行书看到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命人端碗汤上来,柔声道:“柱子,你慢些吃,又没人给你抢,小心别噎着呀。”还说自己不饿。
铁柱脸埋在碗里,只顾着点头了。梅行书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柔,越来越柔,最後简直能滴出水来,梅老爷在对面看得与妻子相视而笑。
用完膳,也就到了处理李阿秀的事情的时候了。因为算不得什麽大事,所以便把人重新带回了大厅,她似乎也是刚吃完,嘴角还有饭粒和油没有擦干净。梅行书看得皱眉,铁柱就算再脏再邋遢她也能耐性极好地给他打理,可别人脏兮兮的模样就不行,看着都觉得碍眼──更别提眼前这其貌不扬的村妇还是她家柱子的前未婚妻了。总是柱子因为别的男子大吃干醋,可今儿个梅行书终於自己也尝到了这种滋味儿。
李阿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有些胆怯,但仍然不掩贪婪之色。梅行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知道了这样的女子该如何打发,只是……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调到铁柱身上,见他正满脸的厌烦之色毫无保留,这才满意地抿起嘴角。
当时自己准备嫁给这傻子时就知道他有未婚妻,但早早地婚约就解除了,说是那女子因为不想嫁给铁柱这麽丑的男人,早早地与村里其他男子搞到了一起,被弄大了肚子。这样铁柱跟她的婚约才解除,她也嫁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男人家里,梅行书以前并不觉得这算什麽大事,男婚女嫁已经各不相干,难不成还有人想赖上来不成?再说了,当时的柱子家徒四壁,除了些没人知晓的银子铜板啥都没有,哪家姑娘会看上,她当然不必担心。可现在不一样了,柱子现在是梅家的女婿,梅家家财万贯富甲天下,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普通的仆役每个月的俸银都有一两之多,能和梅家攀上关系,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李阿秀是农村妇人,并不懂得什麽礼数,梅行书也不在意,她只想知道这女子死活要跟着他们家铁柱是为了什麽:“你叫李阿秀?”
李阿秀点点头,眼睛黏在屋子里的各式摆设上移不开,直到看见梅行书才猛的倒抽了口气,她没有见过梅行书,也不知道她是铁柱的媳妇儿,虽然在村里听人说铁柱娶了个天仙般的媳妇,但她总是不以为然,都想小村沟沟里的,能有多俊俏?而铁柱和梅行书也实在是不搭,两人的外貌天差地别,李阿秀也没把他们往一块儿想。梅行书身上那种在上位者才有的压力和气场让她不知道手朝哪儿放,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声。
梅行书瞧她太过拘谨,轻笑道“请坐。”
她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你与铁柱是何关系,跟他到梅家来又想做什麽?”
李阿秀咽了口口水:“俺、俺是他未婚妻……”
此言一出,铁柱最先暴跳如雷,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李阿秀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女人忒地没良心!俺跟你早就没了婚约,你是谁的未婚妻!真是不知羞耻!不要脸!
……”他还待再骂,可梅行书轻轻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蔫了,乖乖地到椅子上坐下。
“你说你是他未婚妻?”
李阿秀原本想点头,可看着梅行书的脸,这女子天仙般的俊俏,可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却教人心生敬畏,准备脱口而出的话也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以前、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
“原来如此。”梅行书的神色愉悦不少,“那你跟到梅府来又想做什麽?”
“俺,俺是给柱子救回来的,要不是他,俺说不定已经给人追上打死了呢!”一问到这个,李阿秀瞬间激动起来,她哇啦哇啦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生活是多麽辛苦,嫁给了个没用的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原本以为是个良人,谁知道他居然欠了一大笔赌债,怕自己被丈夫卖掉好还债,她就从家乡逃了出来,可没想到丈夫也跟来了,而且还是改不掉赌钱的坏习惯,这下又欠了一屁股的债,方才就是那些赌坊的打手要捉她抵账,幸好柱子经过救了自己云云。
铁柱听得忍不住想要打岔,不是他要救她,是她撞上来然後抓着他不撒手,他才动手跟人打架的!可看媳妇儿的模样好像并不是很想听,於是他也不敢说。
她说得悲苦,眼泪一串串地朝下掉,梅行书淡淡一哂,也不想为难她了。“梅府不留你,以你的资质还不够在梅府做事。”再说了,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心术不正,总不能留个祸害。她现在还不知道铁柱在梅家的地位,可万一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惹出什麽大麻烦,还是一次性打发了好。李阿秀一听梅行书的话,眼看要哭出来,她想留在梅府一是因为有钱拿有便宜占,二来也是因为这是大户人家,那些打手什麽的总不敢上门来挑衅吧?
“虽然不留你,但看在你与铁柱是旧识的份儿上,我便命人帮你一家还了赌债,再给你些银子让你生活,但……你得记住一件事。”梅行书转头命管家去取银票,然後回过头认真、严肃、不容置喙地凝视着她。“绝对不准你再出现在铁柱面前,明白吗?”
☆、此章无题
此章无题
李阿秀的眼神有些茫然,暂时还没有转过来,但是梅行书肯给钱,又能帮忙还掉丈夫的赌债,她已经很开心了。“明白、明白。”
正好管家取了银票来,在梅行书的示意下将银子给了李阿秀,然後低声将人带了出去。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但铁柱就是不懂为啥要给银子,他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解,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封口费,懂吗?”见铁柱仍然茫然,轻笑,起身走了,剩下铁柱眨着铜铃大眼左看看右瞄瞄,就是不懂到底为什麽。
梅老爷从他身前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麽也没说,走了;梅夫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也是摇摇头叹口气,依然什麽也没说,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铁柱一人,可他仍然傻乎乎地坐在那儿,搞了半天,自己挠挠头,怎麽好像其他人都很聪明,只有自己是傻瓜的感觉?!
蹦起来去追媳妇:“媳妇儿媳妇儿等等俺~~~~”你还没告诉俺你说的封口费是啥意思啊,为啥要给李阿秀封口费啊,咱又不欠她的!!
其实家里有个笨蛋也挺好的,至少日子过得快乐多了。
京城的生活仿佛离他们越来越遥远,如果不是偶尔想起来,梅行书和铁柱都险些要忘记自己曾经在京城过了那麽一段痛苦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了,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每天下棋看书,偶尔看看账本,轻松自在。梅行书前半段人生都在追逐着所谓的梦想,但是从嫁给铁柱後她就再也不去想以前了,她就只是她,是铁柱的妻子,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子,没有什麽大理想大抱负,安於平淡,知足常乐。
可世事从来不会那麽平坦。皇帝看似没有再在民间搜查她的踪迹,但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始终未曾停下,梅行书也因此极为小心谨慎,绝对不抛头露面,对於一切未知的事物也都是极为严谨的,哪怕是梅老爷生意场上的故交来访,她都会先调查清楚朝廷与之是否会有什麽联系,如果有,那麽她绝对不会露面。虽然世人皆知左相梅行书乃男儿身,但谁又能担保绝对的万无一失呢?
澹台家家的生意中心放在纺织上面,澹台夫人出身於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家族乃是绣坊,一手女工可谓是秀妙绝伦,而梅家则不然,虽然亦有别的产业,但主要生意却是在做输出,各个州县,各种产类,乃至各个海外国家。澹台家的纺织向来是最好的,两家的生意亦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自从收了梅行书做干女儿之後,两家更是亲似一家,澹台夫妇极为喜爱梅行书,对比不上自己儿子的铁柱一开始也是颇为瞧不上的,可日子久了,相处的久了,竟觉得这个傻大个也有他的优点,虽然脾气坏了些,但性子极好,和自家儿子比起来,的确更为适合梅行书。
梅行书自小便极有长辈缘,而她亦是真心喜欢干爹干娘两位老人家,每逢过节或是得了什麽稀奇的玩意儿都会命人给澹台家送过去,当然,备下的礼物也不会缺了澹台非和胧月的。澹台夫妇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到梅家小住片刻,此番新春及至,梅行书到了分娩的时候,腹中的孩儿眼看就要生产,澹台夫人担心这讨人喜欢的干女儿,也想看着干外孙或是外孙女出生,干脆和澹台老爷搬到了梅家来住,说是今年在一起过年。
梅家夫妇自然无二话,但澹台非和胧月却不是很情愿,可爹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说是两家人多年来第一次到齐,他们也不能说什麽。
依然是上一次住的别院,但这一次澹台非在外面待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前来拜访。他看着荷花池里已经枯萎的荷花,心里想着,她应该也快要临盆了,自然是不能再随便出来走动的了。转身想要回屋,才发现别院的梅花居然都开了,苍虯的枝桠延伸出来,白雪皑皑覆盖住表面的树皮,但那粉白的花朵却因此而显得愈发引人注目。
他其实还有那麽一点私心,总觉得自己生得伟岸不凡,又精明能干,怎麽着也比那乡巴佬要优秀,可梅行书的视线却始终不肯停留。她对自己的漠视和胧月对自己的关心痴迷,一比起来, 愈发地令人不能甘心。就好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自己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美丽温润想拥有,可却早已挂在别人心口,成为了别人的宝贝。
一件厚厚的大氅从背後披上肩头,胧月美丽温柔的脸孔出现在身边:“夫君,你在想什麽呢?”从到了梅家之後,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顺着丈夫的视线,胧月看到一簇高雅的梅花。她心里突突地跳,不敢相信自己所预感的会是真的,丈夫对自己的心居然动摇了,还有什麽能比这更令人害怕的?“夫君……夫君?”她以为澹台非听到了自己的叫声,却没想到他竟始终对着那梅树发呆,竟连自己给他披了衣服都没有发现。
澹台非猛地回过神,见是妻子,轻笑,握住她柔软的素手,现在胧月已经不是妾了,而是他的正妻,按理说自己应该没什麽好遗憾的了,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在梦里见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有时候午夜梦回看到身边熟睡的妻子,澹台非总觉得对她不起。“怎麽了?”
“看你入神,所以问你在想什麽。”胧月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不悦,好像压根儿没看见丈夫走神。澹台非见状,轻轻松了口气。胧月伸手给他把大氅的带子系好,心里疼得不行,但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为人妇者,善妒是大忌。“夫君,咱们到梅府有一段时日了,可迄今没见着梅小姐和他的夫婿,就连干娘也没怎麽见到呢。”
“她快要临盆了,干娘正每日看着她,限制她看书和算账的时间。”真是个奇女子,不仅满腹经纶,就连只有男子擅长的经商,她玩起来也游刃有余。澹台非想到梅行书只看一遍账本便能找出其中所有纰漏的事迹,眼里满是欣赏,全然不知道自己伤了一颗温柔的芳心。
胧月努力告诉自己没什麽,梅小姐不仅省得美貌,更是聪颖过人,丈夫欣赏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梅小姐都已经嫁人了,哪怕丈夫有什麽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可是……心好疼哪!当自己深爱的人眼光看向别人的时候,心也慢慢离开的时候,还有什麽比这更令人痛苦的呢?“原来如此,梅小姐那麽俊,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漂亮的紧。”
岂料澹台非却冷哼一声,略带讥嘲:“那也得长得不像铁柱才行。”若是长得像那个粗汉,不知得有多悲剧。
胧月听着他满是不屑的语气,心里咯!一下。
☆、此章无题
此章无题
正想说话,对面澹台夫妇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澹台夫人见他们俩在门外,笑着问:“我和你爹正准备去看看淑儿,听说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边说边朝院子口走,脸上带笑,眼睛在掠过胧月身上时有着淡淡的遗憾和不悦。她还是不怎麽喜欢这个儿媳妇,只不过儿子喜欢,再加上胧月的确没什麽做得缺失的地方,她也不想找她麻烦而已。但是一想到胧月过门马上就要满六年了,这肚子还是没个消息……晚上她得记得跟老爷商量商量要不要给非儿纳门妾室,也好开枝散叶,光大澹台家的香火。
胧月自然看到了婆婆朝自己肚子上扫视的眼神,别说婆婆急,就是她自己也很急,都已经跟夫君成婚这麽多年了,夫君年轻气盛,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而自己也从未服用过什麽会阻止怀孕的药,为什麽这麽久了都没有怀上呢?
她低着头,心里又是伤心又是不解,而澹台夫妇已经率先朝前走了,还是澹台非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夫君……”
澹台非低头看她:“怎麽了?”
“你会怪我吗?这麽多年我都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的,公公婆婆他们一直都很想抱孙子,可我却这麽没用……”她喃喃地问,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难道是因为当年,那些登徒子调戏自己时,自己愤然不屈招来的毒打造成的?幸而丈夫後来出现解救,否则说不定世上已经没有胧月此人了!
澹台非牵住她的手跟在爹娘後头,神色淡然:“我为何要怪你,也许是我的毛病也说不定呢?”
“怎麽可能呢?”胧月立刻反驳。“夫君你身体强壮健康,怎麽会是你的问题呢?”她慢慢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澹台非不想再说什麽令她更加不安,只是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担忧。
梅行书和铁柱的卧房里挤满了人,梅老爷梅夫人,还有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以及几个接生婆和大夫,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到梅行书生产那天的安排。澹台非牵着妻子的手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神色恬淡带着温柔微笑的女子。
她还是那麽美丽,怀孕并未使她的美丽有一丝一毫的打折,反而使得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很大了,屋里烧着火盆,梅行书腿上还盖着一床厚被子,可即使是那样她的肚子也高高凸起来一大块。铁柱正在她身边给她喂水,神色紧张的不住看她的肚子。
如果没有铁柱,那麽现在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是……自己在胡乱想些什麽?!澹台非连忙猛摇头甩开不该有的绮念,跟梅家夫妇打了招呼,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四名长辈终於讨论出了个结果来,那就是把大夫和稳婆都留在府里,让他们住到梅行书隔壁的院子里去,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再从府里挑几个勤快机灵的下人调到他们小两口住的院落,好随时供他们差遣,铁柱也不用练武了,安心陪着淑儿等待她生产,至於梅夫人和澹台夫人……也一并住进来,她们有经验,又是长辈,不然院子里没个制得住梅行书的怎麽能行?啥,你说铁柱?他比谁都要听梅行书的话,哪里能管的了她?
“这样好了,不如咱俩就住淑儿隔壁好了,这样又近又能帮忙,咱俩也落得个心安不是?”澹台夫人如是说。
“嗯……那咱俩干脆住进他们这卧房好了,反正偏厅够大还有床,得叫下人们随时烧好开水什麽的备着,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对对对,还得跟大夫讨几个补身子的药方,先给煮着,等到坐月子的时候给淑儿补补,这女人哪,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这时候了,可不能莽撞马虎。”
“嗯嗯!还得把孩子的尿布襁褓什麽的都准备好,啊啊,这样一来好多事情要做啊!”梅夫人激动不已,就差没立刻跑去付诸行事了。
听着两位娘亲越来越离谱的对话,梅行书笑不可仰,铁柱见她笑得开怀,紧张的要死,赶紧摸摸她的肚子,然後拿起调羹接着喂食,却被梅行书推开:“够了够了我吃饱了。”
“可你就吃了这麽一点儿。”铁柱不高兴地瞪着碗里的水,好像瞪一瞪它们就能跑到梅行书的肚子里去一样。
“柱子,我今天已经吃了四顿饭了呀。”她是少食多餐,现在正腹胀着呢。“不吃了。”
那好吧……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後立马又冲回来黏到梅行书身边,片刻都不肯离开。
那厢两位娘亲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两位爹爹虽然也很紧张和期待,但到底都是一家之主,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呢,偶尔插个一两句──不过全被妻子们忽略了,都这时候了,谁管他们哪,再说了,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插什麽嘴。
再说下去屋顶就要炸开了,梅行书不觉莞尔:“娘,干娘,你们忘了我也算是个大夫吗?我的身体什麽状况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暂时孩子是不会出生的,你们不用这麽急,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会让柱子通知你们的。”
“那怎麽能行!你是颇通岐黄之术,但现在有身子的人也是你,当然得做娘的亲自照顾才能放下心来。”梅夫人走过来帮她把被角掖好,语带警告。“我可跟你说了啊,不准欺压柱子,你干了什麽,柱子得一五一十地跟我还有你干娘汇报,你不准收买贿赂威胁柱子,明白吗?”
梅行书眨眨眼,“娘啊,你还以为女儿是小孩子呀?”她何时欺压过柱子了?都是他在欺压她好吗?
梅夫人哼一声:“娘不管,平时什麽都听你的,但这一回你必须得听娘的!”
跟长辈较劲,那她肯定输,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娘怎麽说就怎麽是吧,淑儿听话便是。”
“这才乖嘛。”梅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跟澹台夫人一起凑上前来看她的肚子。
☆、嘉言懿行
嘉言懿行
这孩子很乖,在梅行书肚子里的时候很少乱闹腾,只是偶尔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小拳头小脚会动一下,捶捶娘亲的肚皮,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而这几个月的孕期中梅行书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过得好不惬意,算是这十几年来最最清闲的生活了。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做,她只要把自己吃饱,睡足觉,然後赏赏花下下棋看看书……其他的一切都有人代劳。难得逍遥,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爹娘跟柱子也太紧张了,难道平时她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个死板的离了书本活不下去而且还闲不住的人吗?偷得浮生半日闲,她高兴尚且来不及,又怎会给自己找事做?
任由两位娘亲摸摸自己的肚皮,梅行书不觉微笑,却见澹台夫人神色颇有些落寞,不由得问道:“干娘,您怎麽了,不开心吗?”
澹台夫人连忙收起情绪,摸了摸梅行书的脸,叹道:“干娘是为你高兴,但一想到非儿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心里有些难过呀。”说着还若有所无地朝胧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胧月是何等精细的女子,当下就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就见她眼眶一红,但仍是强自忍着,两只素手紧紧地揪着袖口,神色凄然地望向澹台非,可澹台非不知道在想什麽,并没有去看她,兴许他连自己娘亲说了什麽也没注意。胧月见丈夫并没有为自己出头,明显被打击到了,但仍然克制着,没有显露分毫。
所说澹台夫人不喜欢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倒不是觉得她出身微寒配不上澹台家,而是胧月的性子,明明颇有城府,却总是表现出一副温软柔弱的模样来,未免要令人觉得矫情。她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无多大坏心思,只是性格使然,让她下意识地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面前表现的极其楚楚可怜,好像世人都欠了她的。澹台夫人虽出生在纺织世家,但自小性子就颇为外放,自是看胧月这般性格的女子不顺眼。但儿子喜欢她也没有办法,若是要她像是对梅行书那般去对胧月,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虽说胧月的性子不讨她欢心,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温柔婉约体贴入微,儿子能受到好的照顾,澹台夫人也就别无所求了,只是婆媳之间难免生疏,做不到亲密无间。
梅夫人一听手帕交这麽说,有心劝慰:“说的这叫什麽话,非儿年纪又不大,胧月也正值年少,这麽急着抱孙子做啥?小心日後你两只手都抱不过来!”
她宁愿抱不过来也好过一个都没有啊!澹台夫人正想反驳,蓦地,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抬眼,迎上的便是梅行书美丽的笑颜:“干娘莫急,淑儿略通岐黄之术,如若干娘不嫌弃,等到孩子生下来,可以让淑儿给嫂嫂诊上一脉,干娘以为如何?”
澹台夫人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好好好,那当然好,不过现在你的身子为重,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可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要柱子抱你出去吹风了知道吗?咱这个年可得好好过。”
“你干娘说得对。”梅夫人点头赞同,给梅行书将被角掖好,“咱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但是有什麽需要一定要立刻叫我们,记住了没?”
梅行书敢说没记住吗?她乖乖地点头,看着两位娘亲将大夫稳婆还有下人带下去安置,两位爹爹跟着走了出去,然後就是胧月,澹台非是最後一个,他临走前看了梅行书一眼,但什麽也没说。
随着年关将近,梅行书的肚子越来越大,到後来别说了下床走路,她就是自己在床上挪一下位置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铁柱包办了她的一切需求,明明那麽粗心的一个大男人,偏偏在照顾梅行书这件事上比梅夫人和澹台夫人都要来的精细和温柔。
年三十晚上,梅行书没法出房,年夜饭便设在了他们的卧房,幸而偏厅够大,两家人吃饭也不需要仆役伺候,勉强还算可以。
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梅行书突然低声呻吟起来,梅夫人着急忙慌地跑过去一瞧,原来羊水居然破了!她连忙命人去将稳婆和大夫都请来,屋里的男人们都被撵了出去,只留下几个手脚伶俐的婢女听用。
铁柱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踱步,他生性怕热,哪怕是大冬天穿的也不多,外面正飘着雪花,胧月被冻得频频搓牙,可他非但不觉得冷,反而因为极度的担心和不安急的额头上全是汗。梅老爷老神在在地看着女婿的挫样,心里虽然也很担心,但嘴巴上却道:“喂,柱子,别走来走去的了,看得我头晕,淑儿不会有事的,蜀州最出名的稳婆和大夫我都给请来了,你就等一等。”
澹台老爷也出言安慰:“对啊对啊女人生孩子很简单的,噗的一声就下来了。”
闻言,铁柱不由转头去瞪这个干爹,凶神恶煞的模样把澹台老爷吓了一跳,什麽噗的一声就下来了,他老人家以为是在下蛋吗?正想说话呢,屋里面居然猛地传来婴儿哭声!铁柱这回是真的给吓到了……怎麽回事儿,女人生孩子真的就跟下蛋一样,噗的一声就下来了吗?!
澹台老爷也愣住了。他是随口说出来安慰铁柱的,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当年他家夫人生产的时候可是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非儿,怎麽淑儿这麽快,他们刚出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哪!!
大家都挤着要进去,不过没人比铁柱挤得凶,他左推岳父又推干爹脚踹澹台非,硬是给他第一个冲了进去。
屋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铁柱管不了这个,直直地往床头赶,梅行书正躺在床上,神色有些疲惫,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澹台夫人正给她用湿布巾擦拭着。铁柱走上前,取过澹台夫人手里的湿布:“干娘,俺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梅行书微微睁开眼睛,对他露出一抹浅笑。铁柱不由自主地也回了一个傻笑,温柔地给她擦拭小脸和白玉般的颈项。“媳妇儿……你辛苦了。”
梅行书摇摇头,问:“你看过孩子了吗?”
铁柱这才想起来有孩子这回事儿,一抬头瞧见娃娃正被梅夫人抱在怀里,周遭围着其他三个长辈争抢着要抱,他嘿嘿一笑,趁人不注意在梅行书嘴巴上亲了一口:“给娘他们抱着呢,俺不急着看,媳妇儿你累吗?要不要睡一觉?”
“我不累。”梅行书微微一笑,“也没有怎麽觉得疼,看来是个乖孩子。”
铁柱挠挠头,傻笑了两声,继续给她擦汗。
是个男娃,长得不像铁柱,幸好幸好,梅老爷在背地里不知道担了多少心,要是长得像女婿那颗怎麽办哪,幸好老天爷长眼,宝贝外孙长得跟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又漂亮又可爱。他抱着从妻子怀里抢来的小婴儿哈哈笑:“我都想好给我的金孙起什麽名字了,就叫嘉懿,铁嘉懿!”
梅行书听到父亲哈哈大笑的声音,也笑了,小声问铁柱:“你觉得这个名字怎麽样?”
被媳妇儿问倒。铁柱想了想说:“媳妇儿……你知道俺啥都不懂的,这名字啥意思啊?”
“嘉呢,是梅家下一代的辈分字,懿是爹爹给取的,两个正好循了嘉言懿行这个词,爹爹这是希望咱们的儿子日後能够做个有智慧并且品德高尚的人。”
“嘿嘿,就跟媳妇儿你一样。”铁柱笑呵呵地把湿布扔进水盆里,换了个干净的继续擦。
他们夫妻俩就这样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而小嘉懿早就被四名长辈抢来抢去,发出微弱的哭声,梅夫人连忙把梅老爷和澹台老爷挤开,呵斥道:“别挤别挤,挤什麽呢!把孙子给淑儿喂奶,你们几个大男人快出去,快快快!”说着就澹台夫人一起把人朝外面赶,顿时屋里瞬间空了下来,只留下了两位娘亲还有胧月。
把嘉懿交给梅行书,澹台夫人看着嘉懿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高兴宝贝干女儿有了孩子,生气自己那不肖子成亲这麽多年了依然膝下无子,她忍不住瞪了胧月一眼,都进门六年了还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晚上得跟老爷谈谈给儿子纳妾的事情。
胧月敏感地注意到了婆婆不悦的视线,她绞扭着衣角,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偏偏众人都忙得很无暇顾及到她,剩下她一人更是无比尴尬。
梅行书将小小的一团娃娃抱到怀里,解开衣襟,小家夥下意识地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儿吸啜起甘甜的乳汁,眼睛闭着,眉毛跟头发还是黄黄的,跟只小猴儿似的。梅行书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真是个乖娃娃,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乖,出生的时候乖,出生之後还是乖。她点点儿子的小鼻尖,用头撞了一下铁柱的肩膀,悄声问:“柱子,你说他好不好看?”
铁柱继续傻笑:“好看、好看。”
☆、此章无题
此章无题
胧月,叶倒卵形,叶色淡紫或灰绿色,故名“石莲”,“风车草”,适应力很强,喜全光照,耐干旱,叶片干瘪後只需充分浇水即可恢复,极易繁殖。
这是一种十分普遍常见并且繁殖力和适应力都十分强悍的植物,虽然外表看上去柔美异常,但内在是绝对的坚韧和深沈。
胧月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出身清贫,但自小跟随做私塾先生的父亲饱读诗书,心比天高,看不上村里同龄的小夥子,平日里在家做女红拿到镇上的店家卖。十六岁的那年,她在从镇上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混混拦住调戏,衣服被扒的只剩下亵裤肚兜。她流着泪咬着牙,心里都是恨。
咬舌自尽?不,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死了的话就谁都不知道了,死了的话爹爹谁照料?死了的话……她要怎麽报仇?可就在她准备曲意逢迎获取活下来的机会时,那个让她疯狂爱上的男人出现了。他就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将欺辱她的登徒子们捆起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她披上,虽然不是很温柔,可就是那样令她心动。
於是她死活缠住他要留在他身边,除却对他一见锺情之外,她也是有私心的。她不想一辈子老死在村里,嫁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织布种地……她不要那样,不要!澹台非是她唯一离开这里飞上枝头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一开始他并不想留她,後来被她缠的烦了才勉强同意,於是胧月作为他的婢女留在他身边,为他打理一切衣食住行,她心里充满了幸福,能和自己心爱之人朝夕相处,这是一种多麽巨大的诱惑和快乐呀!後来他们渐渐地相爱了,她用自己的温柔和体贴一点一点打动了澹台非不羁的心。他跟澹台老爷和夫人说要娶她为妻,那一刻,胧月觉得胸腔里的幸福快要膨胀到爆炸了!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成为他的正妻,然後为他生下子嗣,她可以一辈子都这样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她会是澹台家的少夫人,未来澹台家少主的娘亲……多麽美好并且令人向往!
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澹台老爷竭力反对,他们甚至威胁澹台非要和他断绝关系。澹台非屈服了,但也据理力争将她纳为妾室──为了娶她,他提前要了她,两人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却令澹台夫妇更加对她看不上眼。但是胧月并不在乎,反正未来澹台家的主事者是她的夫君,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就是为他生下子嗣,可天意弄人,成亲数年,自己的肚子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开始害怕丈夫要纳妾,可她也知道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话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就在胧月已经惴惴不安的时候,另一个巨大的威胁出现了──当年丈夫那个离家出走的未婚妻居然回来了!哪怕澹台非跟她解释说不会爱上其他女人,和梅家小姐也解除了婚约,可胧月还是不安至极,因为她知道,那所谓的解除婚约只是梅家小姐一厢情愿的,自己的公婆不让自己过门,目的就是为了把正妻的位子留给那梅家的女人!
如果梅小姐没有嫁人……那麽不管怎样,丈夫都是得娶她的!胧月怕极了,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爱情被别的女人分走!举家到梅家小住的时候,她每日都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力求展现出最美貌和最体贴温柔的自己,自小她便生得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鲜少有女子能及,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
和梅行书的偶然遇见却让她的骄傲成为了泡影。她自以为貌美,可梅行书比自己还要更美几分;她自以为聪明过人,可梅行书还是比自己技高一筹……她好像什麽都比自己强。
能抓在手中的就只有丈夫的心了。可就连那口口声声说深爱自己绝不会负了自己的丈夫,也对梅家小姐动心了!他嘴上说没有,也表现的很冷淡,可还有谁能比他的枕边人更了解他呢?他是真的动心了。他甚至在後悔,後悔没有坚持不娶妻,这样的话也许他就能得到梅家小姐了!
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还要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幸而梅行书已有了丈夫──那是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男子,长相丑陋行为粗鄙,两人站在一起一点都不搭。胧月甚至曾经坏心地幻想梅小姐是被那粗汉子强了才不得不嫁给他为妻的,这样一比,自己至少在丈夫的方面比她强不是吗?!
可从那粗汉子的眼神和动作,还有梅小姐的表情与温柔中,胧月却看出他们有多麽相爱,相爱到丝毫不顾他人眼光,只愿意和彼此在一起!
这如何能让人不嫉妒呢?
可她又无法真真正正地去厌恶梅小姐,她是那麽的温和友善,连公婆都是在她的劝解下松口主动提出让丈夫将自己转为正室。她无法讨厌她,但是羡慕她的幸福。
自己入门六年未为澹台家生下一儿半女,婆婆早有微词,又是梅家小姐为自己解围,这样一个女子,她要如何去讨厌?!
胧月羡慕梅行书,却也知道她值得得到这样的幸福。上天本来就是公正的,你所得到的,都应该是你得到的。她静静地看着那对反差极大的夫妻抱着孩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满是欣羡。婆婆的不满她早就料到了,六年了,自己都没有怀孕,难道真的要大度的给丈夫纳妾入门吗?
她茫然弟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他们的,没人注意到她一个人站在这儿。她好像是多余的,也许从多年前自己不自量力想要飞上枝头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的冷清与落寞。
“嫂嫂?”
胧月被这唤声惊醒,连忙看向床上的梅行书,她正对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嫂嫂在想什麽,怎地如此入神?”
胧月就慢慢走过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梅行书手中那小小的,白雪一般的一团儿。
☆、柱子思乡
柱子思乡
见胧月露出向往的神情,梅行书轻笑着问:“嫂嫂想抱一下吗?”
没想到梅行书会这麽说,胧月愣了一下,随即带了些许不安和渴望地问:“……我可以抱吗?”
“当然。”将小嘉懿递过去。
这小小软软的一团,美好的不像真的,胧月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小嘴巴咂咂,两只小手握成胖拳头,整张小脸跟颗包子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她忍不住看了梅行书一眼,又看了铁柱一眼,最後视线落回怀中娃娃脸上,心道:幸好这娃儿长得不像是他爹爹,否则岂不令人遗憾?
铁柱没看出来胧月在想什麽,倒是梅行书早已将一切纳入眼底,她笑着摇了摇头,生嘉懿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多麽痛苦,但是女人生孩子到底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是以她有些疲乏,眼睛慢慢地就开始打架,上下分不开。铁柱把媳妇儿的倦态看在眼里,连忙上去给她把身後的枕头拿下,将人放进被窝,掖好被子,床单在嘉懿生下来後就立即换过了,梅行书带着血污的身体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一身清爽又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能不困吗?
她原本还想跟胧月约个时间为她诊脉,没想到铁柱刚把自己放进被窝就睡着了。
胧月抱着小嘉懿舍不得撒手,她很喜欢孩子,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这麽多年了却老是怀不上。为了面子,她又不敢私自去找大夫,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传出去都对澹台家的名誉有损。是自己无法怀胎,那麽公公婆婆肯定要为丈夫纳妾──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如果是丈夫的问题──那对将自尊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他而言是一种多大的羞辱!
所以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等着。现在交由梅行书来诊脉,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胧月知道自己这样想未免太多自私,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对梅行书而言,无论结局如何都与她无关。
这时候梅夫人走过来,在胧月的依依不舍中将小嘉懿抱到手上,温声道:“胧月啊,你也快回去休息休息,这几天好好养养身子,等到淑儿有精神了,干娘就派人过去叫你。”说完,用手指逗逗怀里的宝贝孙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家夥放进摇篮里,摇篮则放在梅行书的床边,好让她一睁眼就看得到孩子。梅夫人看着已经熟睡的女儿,眼底无比的感慨和开心,她的小淑儿也长大了,不仅不输男儿,还做了娘亲,现在这麽幸福,为人母者,还有什麽能比看到自己孩子幸福的事情更满足的了呢?转头去吩咐铁柱,“柱子,我跟你干娘两人研究了些食谱给淑儿补补身子,现在我们要去厨房,我已经让下人在偏厅候命了,有什麽事情就让他们去做,你就专心陪着淑儿,知道了吗?”
铁柱认认真真地点点头:“是的,娘。您就放心跟干娘走吧,这里交给俺就行了。”
梅夫人满意的笑笑,与澹台夫人出去了,胧月最後看了那襁褓中的小婴儿一眼,眸底满是艳羡之色。
许是这十月怀胎睡得不舒服,梅行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喂奶吃饭几乎就都在睡,连大年初一都给她睡了过去。等到她彻底睡饱,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的时候,那已经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天边还亮着几颗星子,可梅行书再也睡不着了。她觉得自己这麽多年来漂泊在外,一直空落落的那颗心终於彻底安定了下来,没有任何不安和恐慌,京城的那些事也是那麽遥远,现在的她什麽都不希望,只想和家人好好在一起过一辈子,把小嘉懿养大,教他读书写字,下棋画画。
在丈夫怀里拱了拱,因为她的怀孕变得无比警觉的铁柱猛地睁开了眼,之前梅行书怀孕的时候,半夜偶尔口渴或是内急想要小解,一开始都是慢腾腾的,以免打扰的铁柱的睡眠,可有一天晚上铁柱突然惊醒,发现应该在怀里的媳妇儿不见了,下床找才知道她倒茶去了。从那天以後,无论梅行书夜里有什麽动静,哪怕是翻个身,铁柱永远都比她先一步睁眼。
习惯成自然,铁柱低头看看媳妇,发现她居然醒了。梅行书也被他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是把他给吵醒了,连忙摸摸铁柱的脸,柔声歉意道:“对不住,把你吵醒了,没事儿的,继续睡吧。”
铁柱却摇摇头,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俺不困。”以前在乡下家里的时候他通常天不亮就起来做活了。“媳妇儿……你说咱能回铁家沟看看不?”
“回铁家沟啊……”梅行书喃喃着。“你想回去吗?在这里不好吗?”
“不不不,俺不是这个意思。”铁柱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麽组织语言,他一着急就嘴笨,对着梅行书就更笨了。“俺是想回去瞅瞅,不知道大伯怎麽样了,还有三哥三嫂,四叔四婶儿,他们都对咱们那麽好,俺就想回去看看他们,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好,俺也喜欢这里,但跟俺想回去看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媳妇儿你信俺吗?”
梅行书点点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自己曾经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养成了看淡感情与羁绊的习惯,对铁家沟的人们,她心存感恩,却并不是不能割舍,而那里是柱子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怎麽能舍得下呢?如果他真的舍得下,一点也不想念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去看看的话,那她又怎麽会爱上这个汉子呢?“等再过一阵子,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跟京城的关系彻底断了,我们就回去看看,现在还不可以,我怕皇上不肯轻易罢休,柱子,你可以再等一等吗?”
媳妇儿愿意陪自己回去铁柱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会拒绝呢?他用力点点头:“好。”
12-05
☆、她的过去(下)
她的过去(下)
眼看胸口那颗亲吻的大头越来越不安分,梅行书忙将铁柱推开,小脸粉红:“别亲了。”
铁柱渴望地瞅着那柔软的酥胸却被层层白布包裹起来,心里又是怨念又是不满,满是他吻痕的雪白肌肤也慢慢地被遮掩住,呈现在眼前的似乎不再是他的媳妇梅子,而是一个陌生的——陌生的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形容的人。
梅行书起身整理衣衫,她腰间系着一块乳白的玉佩,衬着她整个人都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一般,美丽至极。铁柱看着看着就傻眼了,忍不住想把她拉到怀里好好温存一番,至於那些乱七八糟的什麽事情,那都跟他们没关系!
倏然被拉到一个结实的怀抱,梅行书吓了一跳,她拍拍铁柱的胸口示意他放她起来,可铁柱就跟个孩子似的,硬是不肯撒手。梅行书无奈,又不舍得斥责他,只好摸摸他的大头,问:“怎麽了?”她往营帐外看了看,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知道大概的天色,应该还有点时间。也罢,就再陪他一会儿好了。“怎麽突然闷闷不乐了,你不喜欢找到我吗?”
“当然不是!”铁柱想都没想就一口否认,低头瞧见梅行书的笑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他沮丧地垂着脑袋,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没用过。以前在村里,他是力气最大的,又有门手艺,不管什麽事好像自己都能做到,再到後来跟着方正当山贼,他有本事,虽然拳脚功夫一般,但依仗着天生神力,照样打下一片天来,然後有了银子就更不担心有啥突发状况了。可媳妇不见了,他出来找,找不着,那是铁柱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会。他跟着方正进了军营,虽然训练严苛戒备森严,但他都不怕,他照样能靠自己的拳头树立威望,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就当上了正七品副尉,相当於一个县令了呢。
可此刻,看着媳妇儿的笑容,铁柱终於知道,自己会的那些,自己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那些,在媳妇儿眼里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与幼稚。是他没用,帮不了媳妇。铁柱想起之前自己当山贼的那段日子,虽然跟媳妇儿说过会有出息的回去,可後来她还是亲自来带他回家了,他现在才懂,当时媳妇心里是什麽滋味。就像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当兵,也不想媳妇当什麽左相,他就想带着媳妇儿回家,偶尔一起进山砍柴打猎,在家里她缝补衣裳煮饭,他打铁烧火拉风箱……那样的生活比现在幸福多了。“媳妇儿……媳妇儿咱们啥时候回家啊?”
啥时候回家……梅行书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治国平天下的问题再难她都解得出来,可对於铁柱的这句问话,她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柱子……你很想回家吗?”
“俺想带媳妇一起回。”
梅行书静静地凝视着他,良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抚他:“早晚都会回去的,也许等到打完仗就可以了。”也许,永远都不可以。
谁知道呢?
铁柱看到媳妇的眼睛暗淡下来,他不想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於是突然起身抱着梅行书在营帐里摇来摇去:“媳妇儿,你给俺讲讲,你是咋当上丞相的呀?”
梅行书没想到铁柱会有兴趣听自己的故事,她也没有想要隐瞒,轻笑着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儿,我自幼爱读书,父亲宠我,与我请了夫子教导我琴棋书画,後来夫子们的学识已不及我,我便一个人慢慢看书了,父亲常年经商在外,为我寻得无数古书真迹,我便很不能理解,为何皆是男子有治国之才,只有男子能够做官?父亲虽然宠我,但对於男女尊卑之事颇为坚持,他认为女儿家就应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十三岁那年,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说,待我十五岁及笄便要嫁过去。我心中不喜,与父亲说了,他却说我是惯得慌,於是我收拾了几本书和几件首饰,拿了从小厮那儿偷来的一件男装,便离家出走了。父亲想然是恨极了我,我出走後第二个月,他便昭告世人说家中小姐在游玩时不慎跌入湖中香消玉殒了。”
“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当时从家里出来,一是为了躲避婚约,二,也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埋在深闺之中。後来,我所在的那个小县城有家儿子死了,当时我正无处可去,那二老便收留了我,当我做他们的独子,我便顶替了那人的秀才身份,赴京赶考,高中榜首,先帝大喜,破格封我为吏部尚书,两年後,我因政绩显赫,便被擢为左相。此後,那个小县城发生了一场瘟疫,两位老人家去世了,我便真真正正没了亲人。先帝於我,亦父亦友,我便把他当做了父亲。”
“再後来……你应该听说过吧?当时的太子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先帝命我做太傅,在众多皇子挑选能够做储君的。我综合了他们的能力、人品以及身份,决定从太子的小儿子元贞还有十四皇子允熙中挑选。按理说,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从身份年纪上来考虑,元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虽年幼,但聪明懂事,性情温和,最适合做皇帝。先帝采纳了我的意见,立了皇长孙元贞为储君,我以为事情就这麽过了,哪里知道,远远没有这麽简单。”
“我做了四年左相,在第四个年头的时候,先帝因为一场风寒一病不起驾鹤西去,皇位便理所当然传予了皇长孙元贞,我辅佐了元贞两年,此间允熙皇子一直表现的极为忠诚热忱,我与元贞都十分信任於他,却没想到,过了两年,他便逼宫了。我用计送走了元贞,自己被逼跳下山涧悬崖,为王大娘所救,在铁家沟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却遇见了你。”
听出媳妇口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奈,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傻乐。就从他媳妇被逼跳崖这一点,他就不喜欢现在的皇帝!
“扶桑东渡我朝,不知有何意图,盼只盼这场战争早些过去,失地早日收复,你我也能早日回归家园。”如果,还能一起回去的话。
铁柱却没有立马点头,他虽然头脑简单性情粗暴,但那不代表他愚蠢,从媳妇的叙述来看,当今皇上可不是那麽好想与的人。他有可能放媳妇走吗?心思百转千回,但他什麽都没有问,就让媳妇以为自己单纯的什麽都不懂好了。
☆、铁柱挨打
铁柱挨打
虽然是在条件略微艰苦的军营,但晚膳仍是颇为丰盛。期间梅行书总觉得沈泽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也不知是为什麽。她看了看自己的仪容,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衣襟扣得死死的,绝对不会有柱子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露出来——那麽,沈泽在看什麽?!
这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因为一整晚皇帝都在与她商讨扶桑战事,再说了,沈泽向来与自己不合,梅行书也不会主动去问。
晚上回到营帐之前,她还在想着沈泽的眼神,那眼神……怪怪的,怪的她不知怎麽用语言去形容。下午与柱子亲热完出营帐前她是仔仔细细地审视自己好几遍,确定绝对没有任何纰漏才出去的,沈泽不可能知道吧?如果说他知道了,那又为何不与皇上禀报,而是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瞧她?
正准备回帐,却被突然前来的刘茂荣大将军打乱了计画,他无论如何也要与她秉烛夜谈,非要知道她这失踪的几年都过得怎麽样不可。梅行书拗不过他,两人便在主帅营帐,一个饮酒一个喝茶,倒也聊得投机。
可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外面一阵吵嚷声。刘茂荣唤人去查看,来人回报说是有内奸潜入了梅相的营帐!
闻言,梅行书心头一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立刻站了起来,刘茂荣以为他是担心那些机密地图被内奸取得,也急得不得了,连忙跟着一起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梅行书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
左相营帐前已经围了一圈的士兵,见她和刘茂荣来了都纷纷让了路,梅行书挤进去,惊见铁柱被数名士兵押着跪在地上,沈泽坐在前方的长凳上,魏冲站在他身边,二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铁柱。她暗自平息下潮涌的心绪,沉声问:“这是怎麽了,今儿特别热闹,沈相与魏大将军都到我的营帐里来了?”
“梅相,末将奉皇命来请梅相至皇上营帐商讨军事,岂料甫进账便见到此人在帐中大位上坐着,面前摊着羊皮地图,末将料想此人应是扶桑细作,正欲派人去请梅相前来。”魏冲恭敬地抱拳作揖,黑漆漆的眼睛沉稳而又真诚——好像他说得是真的。
他说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梅行书并不在意。早在四年前魏冲投入皇上的阵营之时,她对他便再无一丝一毫信任了。说铁柱在她营帐里,那她相信,这莽汉估计又是欲火焚香想折腾她,才偷偷跑进去的,可说他坐在大位上看地图,别说是梅行书,就是铁家沟任何一个村民都不会相信。且不说铁柱不识字,就说他那性格,一瞅着书就打瞌睡,心里想啥全在脸上摆出来了,就这性格还能做细作?那扶桑是有多麽缺人哪?
可梅行书清楚,在这种时候她不能为铁柱说一句好话。这里是军营,有军法,铁柱擅自闯入营帐的确是犯了罪,但不至於严重到被判定是细作,除非有人故意针对他。
“梅相。”一直没有开口的沈泽轻轻唤了她一声,梅行书看过去,沈泽便扬起一边冰冷的唇角,“把这细作斩首示众,梅相应该没有异议吧?”
铁柱一直安静地跪着,没有抬头看梅行书,更没有求饶或是辩解——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与媳妇儿的关系或是表现出自己与媳妇儿认识甚久,都会对媳妇儿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照媳妇所说,全心信任她的是先帝,而不是当今皇上。他不能害了媳妇。
“若他真是扶桑的细作,本相自然任由沈相处置,但沈相如何得知他便是细作呢?”梅行书开始自称“本相”,从官衔上来说,她的确比沈泽高上一截,所以,她才是这个场面最大的掌管者,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她若想护一个人,还怕他沈泽不成!“倘若他不是细作,沈相误会了好人又待如何?”
沈泽冷笑一声:“哦?那梅相有何高见哪?”
“也没什麽高见。这人是刘茂荣刘大将军的亲信部下,昨日刚被刘大将军分配做本相的侍卫,本相对他印象颇深,如果沈相是扶桑人,你会选择一个外表身形都如此特别的人来做奸细麽?更何况本相与刘大将军相交数年知之甚详,他看人的眼光绝不会出错,不知沈相以为如何?”
刘茂荣拍着胸脯担保:“沈相,我跟你担保,这铁柱绝非扶桑的奸细,此人性子粗鲁大条,想必是走错了营帐,或是误闯,沈相无需为奇。”
梅行书淡淡地看了魏冲一眼,他收到梅行书的眼光,立刻道:“末将自是相信梅相与刘大将军。”说完立刻问铁柱:“我问你,你为何深夜闯入梅相营帐?”
“俺想回俺自己营帐,不小心走错了。”铁柱声若洪钟,大嗓门差点吓到人。
一比三,其中还有个官衔比他高的,那他还能说什麽呢?可沈泽又岂是那麽容易满足的人?他轻笑:“既然梅相如此说,此人即便不是奸细,误闯了左相营帐也是要罚的。依照军法,应处以四十大板的刑罚才是。”
对於沈泽的步步紧逼,梅行书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她平时温和儒雅,但却极少笑,此番一笑,竟如遍地春花瞬间开放,看醉了沈泽的眼,完全忘记去想为何她不怒反笑。他知道这个兵是她的相公,皇上没有派人查,但他早在她回朝後派人去铁家沟明察暗访,对她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想打败你的敌人,就得先了解他不是吗?今天下午他便注意到,这个兵进了左相的营帐便没有出来,晚膳时分梅行书却换了一套衣服不说,这般热的天气,她的扣子竟没有一个松开,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她的嘴唇微微红肿,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营帐里一下午都干了些什麽!
於是他故意在看到铁柱进了营帐之後,在皇上面前提起邀梅行书商讨战事的意见,果然——一切都随着他的计画而走。哪怕杀不了这个粗汉子,他也要杀一杀这梅行书的威风!
“沈相所言极是。”梅行书笑容加深,不疾不徐地看了已经站起来但仍然被压着的铁柱一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以一儆百,就把四十大板翻一番,改成八十大板好了。魏冲。”
“末将在。”
“你来监管,现在就打。”梅行书嘴角微勾,“日後,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麽就不是八十大板,而是一百六了。”说完,拂袖进了营帐,头也不回。
她的背影修长而坚定,仿佛这事儿与她无关。铁柱直接被摁倒在地上,那一声声清脆响亮的板子像是针一把紮在梅行书的耳朵里,但是她坐在大位上,犹自岿然不动,只是那紧紧握起来的拳头还有已经掐如掌心的指甲,才叫人知道,其实她有多麽不舍。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板子声停了,魏冲在帐外禀报:“梅相,已经行刑完毕,请梅相发落。”
“让人把他带下去吧,此事到这里就算罢了,如若日後还有人犯,本相定不轻饶。”最後那句,低沉沙哑,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魏冲顿了一下,领命去了。梅行书听到外面人声渐小,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而一直在外看着行刑完毕的沈泽,对着营帐眼神复杂。
夜,梅行书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好想去看看铁柱怎麽样了,可现在这情形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担心铁柱,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去。
突然,外面好像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轻轻的对话。接着营帐帘子似乎被掀开,有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梅行书立刻从床上坐起,没有点灯,就着皎洁的月光朝那人奔去:“柱子?”
“媳妇儿……”铁柱软在她怀里,梅行书的眼瞬间就酸了,眼泪盈在那儿,愣是不肯掉下去。她把铁柱扶到自己床上,心疼地摸着他的脸:“你怎麽来了?若是被人发现,我可救不了你。”
“嗯……今夜是大哥值守,他带我来的。”
这麽说来,她倒是得谢谢方正了。“你先在床上趴一会儿,我去拿金疮药。”
她来的时候随身带着几瓶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点起油灯,小小的火苗在营帐里跳跃着。梅行书慢慢拉开铁柱的裤子,那一团血肉模糊让她心疼的泪盈於眶,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给他上药的时候,铁柱一直疼得抽气,咬牙忍着,大掌揪着身下的被褥,心里怨念的不是被媳妇打,而是今晚只能趴着没法跟媳妇亲热了!
幸好梅行书不知晓他脑子里在想什麽,否则肯定觉得自己是白心疼了。
给他上好药,梅行书慢慢跪坐在床榻边,小脸凑上前,在铁柱的大嘴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今晚责罚於你,抱歉。”
铁柱摇摇头:“俺皮糙肉厚不怕疼。媳妇儿,那个沈相是不是看你不顺眼?那家伙的眼神就跟咱家驴子瞅马的感觉一样。”
梅行书没想到铁柱会这麽形象的比喻,扑哧一声就笑了,摸摸他的大头,道:“这些事情我能解决,你不用担心,这几日我让方正替你圆着,你就在我的营帐里养伤好了,嗯?”见他似乎要拒绝,“不用为我担心,不会有人敢再找我麻烦。”说罢又是轻轻一吻,铁柱的气息立刻粗糙起来,他勾住梅行书的小舌用力吮吸,两只大手袭上她胸口不断揉捏——晚上睡觉她拆了束胸布条,此刻盈绕在他手掌的玉乳异常的饱满与柔软。“媳妇儿……俺想弄你。”
梅行书俏脸一红:“等你伤好後再说。”说完像是怕铁柱又要耍赖一般,连忙起身不再给他碰了。铁柱怏怏地趴在床上,心底忍不住恨起那个找事的沈泽来。他是个粗人,脑子里没有什麽尊卑之分,就觉得那沈泽讨人厌,无比地讨人厌。
要是那娘娘腔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揍那厮一顿!
☆、设计沈泽
设计沈泽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没什麽事情发生,扶桑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双方都在等,等对方先动。
铁柱皮粗肉厚的,再加上只是皮肉伤,所以养了几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他每天晚上都偷偷潜入梅行书的营帐,这种紧张刺激的环境让他性欲大增,比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能折腾,第二天早晨梅行书都腰酸背痛还得强撑着爬起来。铁柱瞅着了又心疼,可白天信誓旦旦说晚上不闹了,到了时候还是管不住自己那手跟嘴还有胯下那大杀器。搞得梅行书每天与皇帝沈泽等人议论战事之前还得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脸是不是特别红,身上有没有吻痕的印子露出来,嘴巴肿没肿……有一次铁柱在床上缠着她久了,她急得居然忘记束胸!不知道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怎的,总觉得那天皇上沈泽还有魏冲都死盯着自己胸口瞧……吓得她午膳的时候立刻回营帐束胸。
那天夜里,不管铁柱怎麽缠怎麽耍赖怎麽想霸王硬上弓梅行书都强硬无比地拒绝了,营帐不比家里,没有墙给他挠,而且……她也实在不能再继续承受他的需索了,除非他想她的腰断掉。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有半个月,扶桑那边想必是没了耐心,派了使者前来下了战书。
决策的事情,那是皇上的权力,梅行书只是左相,还当不了这数十万大军的主。
皇帝自然是应下了,堂堂天朝怎麽能让那化外之民看不起呢?於是军中瞬间便紧张了起来,都是为了三日後与扶桑的一战。
梅行书倒是比较悠闲的,沈泽可能急於在皇帝面前表现好将自己压下一头,这几日都忙着看卷宗地图研究扶桑军队以及对方将领军师,她反而优哉游哉的好像什麽事都没有一般。如果就这样也就算了,她与沈泽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皇帝像是看不惯她悠闲一样,竟将军中指挥的位置给了她,自己说什麽要好好看看梅卿是否风采一如当年。梅行书还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这人,跟之前完全没有变,还是那麽爱看热闹找茬儿,他明知沈泽看她不顺眼,两人之间间隙颇深,还找这麽个简单的理由把大权交给她,这不纯粹是想看他们俩斗麽?
可她心里清楚又有什麽用,沈泽这几日看她的眼都能喷出火来了,铁柱不看着沈泽还好,一看着也能喷火,要不是身份阻碍,指不定早冲上去揍人了。
从皇帝将军事大权交给梅行书那一刻起,沈泽的心就没有平静过——他拒绝相信皇上宁肯信任一个四年前的旧臣也不信任自己的事实,更不肯相信自己居然比不上一个女人!真是好笑,那个人人敬仰的梅相,谁知道她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嫁给了一名普通的乡下铁匠的女人!既然四年前她选择一意孤行追随元贞,四年後为何不坚持到底,却非要来跟他抢这丞相的位子?!想起文武百官,平日见着自己莫不是敬畏交加尊重礼遇,可这梅行书一回来,那群人,不管是旧识还是新交,都一窝蜂地冲上去要与之结交,和自己满身清冷孤寂比起来,那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还有魏冲,这几年他做到了正二品大将军,又掌管御林军,一名手握兵权的将军,皇上居然还让他掌管御林军,这是多麽巨大的信任!可这信任是从何而来?只因为他曾是先帝赐给梅行书的侍卫!
梅行书是他的噩梦!
四年前他刚刚赴京赶考,她便销声匿迹於民间,百姓们都传言梅相已死,可他不信,他不甘心自己考中了状元,却不是她主考不是她点,更不甘心自己没有一个对手叫做梅行书!
现在她回来了,可比起自己不如她,最让沈泽觉得被羞辱到极点的是对方压根儿不想跟他争!她甚至没有丝毫争权夺势的意识,皇上给她权也好,不给她权也罢,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他这麽在乎这麽看重的事情,在梅行书眼里好像都成了过眼云烟,风一吹就散了。他在她面前,就如跳梁小丑一般。
思绪混乱,沈泽看都没看地就掀开帘子走进了营帐,可一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是他的营帐吗?左右看了一下,那案几床榻屏风……分明是梅行书的营帐。
他怎麽会到这儿来?!
糟糕!沈泽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往外退,可这时候刘茂荣正好掀开帘子,两人撞到了一起,分别都不由得惊讶不已:“沈相?”
沈泽心道不好,可已经晚了,一看刘茂荣身後还有魏冲与梅行书,当下更是心底一沉。“刘大将军,魏大将军,梅相。”
梅行书嘴角轻扬:“沈相怎麽会在我的营帐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没邀请您哪。”
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但仍然温润如玉,沈泽顿颇为尴尬,脸色变了又变,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儿来,梅行书却不放过他,而是睇向魏冲及刘茂荣:“二位将军有什麽看法?”
……他们能有什麽看法?如果这人不是沈泽,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抓起来严刑逼供,问他是不是敌军派来的细作,可这是沈相,不是不认识的阿猫阿狗啊!
见刘茂荣脸色犹豫,梅行书知道他算是长辈,不宜掺和进来,便笑着问魏冲:“魏大将军可还记得上次你与沈相抓到一名擅闯我营帐的士兵?”见魏冲点头应是後,她轻笑,“那魏大将军应该也还记得我上次是怎麽说的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日後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八十大板便再翻一番。
沈泽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刘茂荣与魏冲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梅行书,不敢相信她居然要打沈泽。梅行书对此倒是轻描淡写毫无任何顾虑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沈相,希望您能够谅解,我也是公事公办。”说完,看了魏冲一眼,“依然由你来执行,并且昭告全军,日後若再有敢犯,本相便不止是打板子,而是斩首示众了。真当我这左相营帐成了大街麽?一个两个都敢不通报便传进来。”美丽的黑眼睛看向魏冲,“现在不行刑,你还在等什麽?”
沈泽已经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懂?自己之所以会走错肯定就是她搞得鬼!她是记恨着他上回打那个粗汉了!
“梅相,沈相是文弱书生,如何禁得起一百六十大板?”那不打死也得打残了啊。
梅行书像是刚想到这个问题般点点头:“你说得也是,那麽轻重就由你来决定吧,可别当挠痒痒,但也别太重,分寸自己拿捏。”
魏冲领命,然後同情地看了沈泽一眼,周遭看守营帐的士兵都已经傻眼了……沈相、沈相要被打,他们要亲自执行命令?
坐在营帐内,听着外面清脆的板子声,梅行书心情很好地用手指在桌上划着圈圈儿,嘴角仍是一贯的弧度,但眼底却是笑意盎然。她并非不知道沈泽的心思,却不想和他斗,与扶桑战事完毕,皇上若愿意放过她那是最好,若是不愿……那她宁为玉碎。沈泽做什麽她都可以容忍,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他居然想伤害铁柱。上次如果不是有刘大将军帮忙,说不定铁柱已经死了。他沈泽不是想打败她,看她不顺眼吗?那她偏要杀杀他的威风,此人的确是治国栋梁之才,可太过自负,不足以交托重任。先帝曾言,所谓的国之重臣,是能够让皇帝托孤於他而不担忧其黄袍加身的。沈泽……距离这还远得很呢。
当晚,铁柱又一如既往地偷偷溜了进来。梅行书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见他跟做贼似的挤进来,不由轻笑:“怎麽,发生什麽事情,你这麽开心?”
铁柱笑呵呵地凑上来,见把她手里的书夺走扔到桌子上,把她抱到腿上,自己坐着,大嘴罩下来没头没脑的亲,跟大狗舔人似的。“媳妇儿,你今天是不是把沈相给打了?”
“你知道了?”
“军中都传开了,嘿嘿,说是沈相之前抓到俺进你营帐,现在自己也被抓了,哈哈哈。”
瞧他傻乐的模样,真像个笨蛋。梅行书笑着别开头要从他腿上下来,可铁柱死活抱着她不让下,一个劲儿的傻笑,两只手不知怎麽地就伸到她胸口说要帮她把束胸的布条解下来。梅行书当然知道他又图谋不轨了,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也就随他去了。
很快,白嫩赤裸的酥胸就呈现在了铁柱眼前。他滋溜地吸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麽色迷迷的,然後抱着媳妇儿就朝床上跑——他是比较喜欢这个椅子啦,又大又舒服,但一般情况下媳妇儿都不喜欢……
梅行书被摁倒在床上,她只是束胸布被解开,衣襟散着,但身上其他部位还算完整,铁柱伸手到她下面不由分说地就把裤子亵裤都给剥了,最後,梅行书全身上下就只剩那件白色的书生袍,下面不着寸缕。
媳妇儿是美的,这一点铁柱早就知道,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以美到这个地步。以前哪怕是荆钗布裙也掩饰不了的光华,在换上做工精良的长袍後更是凸显了出来,长发散乱,虽然是男装,却胜似女装。
铁柱看得鼻血都要流下来了,他猛地吸吸鼻子,掀起梅行书长袍下摆就把自己的头钻了进去。梅行书先是被他的动作吓到,然後就因为敏感的私处被一张热烘烘的大嘴包裹住的强烈快感猛地瑟缩了下。
☆、又被欺负
又被欺负
“别~~~~~”梅行书猛地咬住下唇,这还是白天呢,待会儿万一有人找她,被人看去了可如何是好?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叫出声来,可那快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铁柱把头埋在梅行书双腿间用力吸吮,雪白的牙齿咬住顶端那颗嫩乎乎的小珍珠,轻轻拽了几下,女人最敏感的地方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梅行书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可铁柱整个人都在她腿间,夹起来只是让自己更难堪罢了。她柔柔地吐出一声呻吟,娇嫩婉转,听得铁柱更硬了。火热的舌尖挤开了销魂的洞口,往里探去。里面很湿很热很紧,她就是用这儿一直包容着他,接受他的占有。铁柱亲得啧啧响,梅行书羞得脸红得不可思议,她的双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被褥,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不时因为承受不住的快感发出一声哭腔——这声音在铁柱耳里只会让他更兴奋。
不行、今天真的不行……她下午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换了衣服,要拿什麽理由解释?梅行书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希望不要有太大的反应,铁柱埋首在她股间,哪里还有理智帮她把衣服给脱了。最後没办法,梅行书只能自己挣扎着颤抖的双手解下书生袍——待会儿再穿的时候如果是湿哒哒的,她照样没法儿解释。
粗糙的大手分别把上她柔软的臀瓣,从大腿处往两边分开,这样就使得里面那鲜红娇嫩的穴口彻底对他敞开了。铁柱咽了好几口口水,馋的不得了,又亲了上去,舌尖围绕着肿胀的珍珠绕圈儿,梅行书被他舔的都要痉挛了,她咬牙死撑,在面临高潮的那一秒连呼吸都忘了,纤细的腰肢不住地往後逃,都被铁柱强制性地摁压住继续舔弄,下面嗒嗒的水声十分明显,梅行书又羞又怕,营帐外不时有士兵走动说话的声音,她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能叫出来,而这实在是太难了!
伴随着全身哆嗦与发麻,她泄身了。雪白的身子躺在被褥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铁柱把她流出来的水都咽下肚後,改而扑上来亲她的唇,大手捉住两只饱满的乳不住地揉捏着,不知何时他已经是全身赤裸了。高壮巨大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甫高潮敏感的不行的私处还有一根巨棒在不住地摩挲着,她无力躲开铁柱的嘴,甜美的小舌被他吮进嘴里细细地舔了一遍放了回来,随後就觉得身下像是被什麽巨物一点点撑开了。知道拗不过他,梅行书只能接受。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更加柔软放松,好叫铁柱进的轻松一些。“嗯……柱子,你慢些。”
昂扬的巨物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先是劈开两片红肿的贝肉,然後慢慢没入一个头,那两片贝肉宛如一张可爱的小嘴紧紧地吮着他,随着他的进入还一动一动,别提多诱人了。“媳妇儿……媳妇儿你舒服吗?”
梅行书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她双腿大张,铁柱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两只小脚往旁边拉,让她变成侧卧的姿势,然後他自己也躺了上来,慢慢地开始抽插。
侧卧的姿势使得那大东西进的更深,梅行书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呻吟,她猛地捉过被褥一角咬在嘴里,白嫩的屁股上有一只大手揉捏着,饱满的胸口也是,好像除了快感,她什麽都感觉不到了。
粗糙的食指与拇指夹住一只软嫩的乳头,上下左右的拨弄,铁柱抱着怀里软玉温香的媳妇,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给自己剥光了压在身下,摆出那麽多姿势操弄,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在别人眼里她是神是一代名相,可在他身下,她就是他媳妇儿,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她也会害怕羞涩,也会沉迷於夫妻情事……这些都是专属於他的,别人谁都没有见过!铁柱想到就乐,下面撞得开始不管不顾。梅行书一开始还忍着,後来他实在是插得太深,小腹上凸起的形状好像都已经进到娇嫩的宫房了!“柱子……柱子别那麽深……我、我受不了……啊~~~~~~~~~”最後那一个啊叫得尤其娇媚动人,梅行书摇着头,滚烫的小脸埋进冰凉的被面上,因为铁柱插得深,她夹得更紧了。
“媳妇儿,深一点才爽,俺操的你爽不爽?”揉弄浑圆美臀的大掌滑入了水嫩的股沟,摩挲到那红肿的阴蒂,来回厮磨。梅行书本来就快受不了了,被他这麽一弄,只觉得下腹似乎有下坠之感,如瀑的爱液不受控制地喷射出来,可铁柱还是不满足,他依然双重折磨着她,乳尖阴蒂和嫩穴都被玩弄着,几乎铁柱每抽插十几下梅行书便会不大不小的高潮一次,她只能趁着高潮余韵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以压制快要忍不住的尖叫,铁柱进攻激烈,根本不给她喘息停顿的时间。梅行书觉得自己真的要被他弄死了,这莽汉人高马大性欲强烈,她早就知道,可军营不比家中,他不可以折腾的太过啊!
见媳妇儿没回答自己,铁柱不乐意了,他一个用力顶进去,巨大的龟头撬开了敏感的子宫,在里面不住研磨旋转,”媳妇儿,你说,俺操的你爽不爽?”梅行书受不了的埋在被子里发出沉闷的尖叫,双腿剧烈的哆嗦,身下早已湿濡一片,她狂乱地点头,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铁柱开心了。他抬起梅行书的一条大腿架在自己腿上,然後更加用力地冲刺进攻,将她狠狠地贯穿,粗长布满青筋的大阳具每每在拔出来的时候带出被打成泡沫的爱液,两片薄嫩的贝肉因为剧烈的摩擦变得红肿,大阳具不断地出没,带出丰沛的汁水,梅行书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和神智了,她呜呜地哭叫着,蓦地,铁柱冲刺的速度加快,捻弄她乳头和阴蒂的力气也重了,最後狠狠一顶,插入娇嫩的子宫尽情地释放自己。
被那滚烫如潮的精液扑满,梅行书火热的脸蛋又添一抹潮红,她细细地叫,像是一只软软的温顺的羊羔。铁柱从她穴儿里拔出来的时候发出了啵的一声,被撑开变形的嫩肉慢慢缩回去,灌满的精液流了出来。
哪怕已经宣泄完了,可铁柱仍是舍不得离开梅行书的身体,他抱着她,不住地亲吻她的唇瓣、锁骨以及乳房——十分地温柔和坚定,因为高潮太过猛烈,所以即使是这样羽毛般的亲吻,梅行书也不住地在哆嗦着。
大概休息了半刻钟,她艰难地推开那颗在自己胸口吸吮舔弄的头,扯过被褥包住自己,不动还好,一动,里面的精液就全流出来了,弄得已经湿哒哒的床榻更是淫秽不堪。梅行书软倒了双腿,腰也酸的不行,可这副娇弱可怜的样子落在铁柱眼里反而更迷人,他猛地扑了上来,揭开梅行书的被子,就着先前的精汁爱液又捅了进去。
梅行书被他这突然袭击弄得浑身僵硬,但她没力气,根本躲不开。只能无力地躺着任由他玩弄折腾。铁柱一回到那温暖的粉穴里,舒服的忍不住吸气,奋力抽插起来。梅行书被他翻了个身,肚子下面垫着个枕头,浑圆的屁股微微撅起,刚好适合铁柱入侵。
这个笨蛋……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让动脑子都不动,就在床上有本事,脑子灵光的很。梅行书被插得腰酸不已,小脸被铁柱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大嘴凑上来吸她的小舌头,啧啧有声的交缠着,上面下面都是水汪汪的。
两人正做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说是皇上请梅相过去。
梅行书一听到人声,立刻紧张起来,下面夹得死紧,铁柱依依不舍地松开吮在嘴里的小粉舌,细细地将梅行书的牙齿给舔过一遍才肯松开,下面的动作一直没停,有力的胯部始终在冲撞着。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告诉皇上,我——”被铁柱狠狠插入,梅行书连忙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我马上就过去。”
门外脚步声走远,还没等梅行书说话,铁柱就握住她的小下巴,重新吻住那甜蜜的小嘴儿。他真想跟她一辈子都这样连在一起不分开,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理会。
梅行书被他亲得连话都说不出,等到铁柱愿意放开她,她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柱子,快些做完,我得去见皇上。”
她要离开他去见另外一个男人,虽然那人是皇帝。铁柱很不爽,受罪的自然是梅行书。他虽然有意地不在她的颈项手腕等容易露出来的地方留下吻痕,但那些裹在层层衣裳底下的细嫩肌肤就没有这麽好运气了,被肯的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铁柱释放後,梅行书爬都爬不起来了,後续的清理工作都是铁柱做的,束胸的时候他舍不得用力,可不用力又掩盖不住,梅行书被他欺负的一点劲都没了,想自己来也不可能。
咬咬牙,他心疼死那两只嫩乳了,缠得比平时梅行书自己要松一些,但穿上长袍後也看不大出来。
梅行书一下床就腿软,差点站都站不住。想到这里,她不禁朝罪魁祸首瞪了一眼,铁柱嘿嘿傻笑挠挠头,连忙跑去倒了杯茶过来。
再腿软也得走啊,梅行书试着走了一两步,还凑合,只要忽略那酸疼的腰腿,不算难事。她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没有哪个地方容易露出马脚,才掀起帐子,先把铁柱赶出去,然後自己才出去。
☆、陌生的信
陌生的信
到了皇上的营帐,魏冲刘茂荣以及沈泽早就已经到了,梅行书是最迟的那个,不过皇帝并没有不满,而是招呼她坐下,五人围绕着模拟地形研究後日到底该如何应战。双方先前皆是挂了免战牌,但这场战争再拖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早日开始,也好早日结束。
刘茂荣主张四面包抄,魏冲不同意这个看法,虽然可行,但这里地处平原,四下辽阔,根本没有灌木树丛做掩护,包抄很容易会被发现。
沈泽则主张从後面突袭,否决包抄,而是改由前後夹击,这个方法也可以,但冒险度要大很多,因为谁都不知道扶桑後继大军有多少,前锋可以灭掉,可万一主力并不是前锋呢?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听着三名重臣来回争论,却发现梅行书始终一声不吭。他轻轻把玩着模拟地势上的一根旗帜,问:“梅卿意下如何?”
梅行书摇摇头:“刘大将军与沈相的提议都可行,但却免不了弊端。平原地势开阔,的确对行军打仗不利,虽然好观察,但若想用埋伏或是夹击,那就要困难多了。”
“梅相可有主意了?”魏冲问。
漂亮的黑色眼睛像是闪着晶莹的光,梅行书微微一笑,那种自信至极又如玉般温和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有。”
“那梅卿不如一一说来,朕洗耳恭听。”皇帝满意地看着她,眼带笑意,他就知道,梅卿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回皇上,臣命人打探过,离此十里,在两国交界处有一座神仙山,树木葱翠枝繁叶茂,臣料定扶桑军队定会分派一部分主力从我军後面突袭,神仙山是必经之地,我们可以在那里率先设下埋伏。用石头、绊马索和五千弓箭手,於两边山脉上进行围剿。至於前方……便交由沈相来夺定吧。”沈泽其人虽然过於自负狂妄,但不失为治国良材,与扶桑正面交锋,他定能想出个好法子来,而她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她不喜欢战争,一点也不喜欢。哪怕自己从未杀过人,但出谋划策用计使诈,却不知做了多少,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一点都不想。
沈泽热爱战争,他觉得战争可以让他证明自己,挑战自己。魏冲与刘茂荣自是不必说了,武将天生热爱流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听了梅行书的话,沈泽讶异地看过来一眼,发现她仍然神色如常後,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好像在说:我不需要你相让,更不需要你施舍。梅行书没有回应他,只当是阵风,吹过就算。她并不是帮沈泽,也不是觉得对他不起,她是不想自己再想出什麽更恐怖的办法去掠夺那麽多人的生命——即使那是侵略者。四年前的一切已经将她这辈子所有的雄心壮志和激情打垮了,比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更愿意在那偏远的铁家沟,那间小小的房子里,做一个铁匠的媳妇儿。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幸福,和现在,和过去清清楚楚地划清界限。
※※※
战争如期而来。
梅行书并非第一次上战场,可她从来都不觉得以生命相搏堆积出来的功名大业有什麽值得尊崇的。她站在城楼上与皇帝并肩,远远地看着那肃杀的战场与士兵,鲜血马蹄明亮的刀刃,交织出了一曲令人无比痛苦的歌。
她不忍再看,别过眼去。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关心地搂住她的肩,柔声问:“怎麽了?”
被那骤然搭上来的大手吓了一跳,梅行书连忙站好,恭敬地弯腰:“多谢皇上挂念,臣无大碍。”
“若是不舒服便回营帐歇着去吧,朕与沈卿在这里观战便可。”
梅行书当然不会拒绝,她谢了圣恩後便转身朝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心里挣扎难受地不知该怎麽形容,连身後皇帝和沈泽一直盯着自己的背影的视线都没有察觉。
“皇上,您为何如此信任於她?”沈泽对此很不解。他自认为是忠心耿耿,这四年来做事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懈怠分毫,可即便是这样,皇帝也从来不曾像信任梅行书一般信任於自己,这是为何?“是因为梅相是女子的缘故吗?”如果输给了这个理由,那麽他还可以承受,毕竟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
可皇帝却笑了:“因为她是女儿身?当然不是,在四年前,朕只是对他有所怀疑,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女人。朕信任他,只因为他是梅行书。”
只因为他是梅行书,只因为他是梅行书!
沈泽无法理解这个理由。
回到营帐内的梅行书一眼就看到了案几上有一封用火金烫好封口的信,她讶异地走过去,这信是从哪来的?自己先前并没有见到过。
大周梅相行书亲启。
封面是漂亮的蝇头小楷,这笔迹倒颇为熟悉,梅行书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她拿起信,轻轻地撕开,片刻後,脸色大变。
水眸里充满不安和担忧,这封信绝对不能留,所以她很快便点了烛火将其烧了,直到看着那封信变成一堆灰烬,她才放下心来。
……怎麽可能是他?当年她分明告诉他,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想着报仇了,为何他还是出现了?
梅行书心乱如麻,当天晚上连晚膳都没有吃——她哪里还吃得下?铁柱作为左相护卫队的一员,站在营帐外面都要急疯了,他想上战场打仗,可刘大将军偏偏把他分来当侍卫,他想陪着媳妇儿,可又偏偏碍於身份环境不能接近——这不是憋死人吗?还给不给人活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趁着送洗澡水,他扛着浴桶溜了进去:“媳妇儿?”
梅行书正坐在桌前沉思,见他进来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应声。这还是铁柱第一次被媳妇冷漠,人立刻蹦跶了过去,蹲在梅行书面前:“媳妇儿,你咋啦?不高兴哪?”
梅行书轻轻摇摇头,“我很好,别担心。”
是的,她很好,很好,只是因为一封陌生的信,有些担心和猜测而已。
12-05
☆、战争结束
战争结束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梅行书没有再出任何计谋,即便是皇帝问她,她也说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出。这是个理由,还是个最烂的理由,谁都听得出来,可梅行书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真的就让人觉得她没有在说谎,她是真的才疏学浅没有办法。
皇帝也不逼她,他自己本身便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哪怕没有梅行书也一样可以拿下扶桑收复失地。之前被扶桑掠走的几个城池在他的英明果决下已经重新夺了回来,但随着战争一天天的进行,他愈发觉得扶桑那边的用兵遣将异常熟悉,熟悉的他好像觉得看得了梅行书!
但梅行书不可能在扶桑的阵营,她终日待在营帐里不曾出去,而对方的统帅始终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皇帝不曾怀疑梅行书,从来都不曾怀疑。他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只觉得哪怕有一天连自己都能相信了,他也是可以信任梅行书的。
扶桑在连连失势後,决定背水一战,此战之後,胜负即分。距离梅行书收到那封信已经有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以来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可对方却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好像那封信其实只是她的幻觉一样,但她记得清清楚楚,里面的人,称呼她为“先生”。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那麽称呼自己。
今日是决战,梅行书於城楼上和沈泽并肩观战,她依然厌恶鲜血马蹄与厮杀,可今日她不能不出现。皇帝这次也下了战场,做了四年的安稳江山,骨子里的东西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管道来宣泄,杀人是最好的方法。他自小习武,又天生聪颖,鲜少遇到敌手,再加上是万金之躯,魏冲及刘茂荣等众将都保护在他周围,可这自大狂妄的男人却压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这江山是他的,就谁都夺不走,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对方的主讲今日也上阵了,隔得远远的,梅行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他脸上的黄金面具,身形修长,虽稍显瘦弱了些,但浑身透出一种异常冰冷和阴鸷的气息。这人……是她猜测中的那人吗?他竟变了这麽多……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了。
沈泽发现身侧的梅行书明显气息不稳,似乎是在为谁担心。他看过来,向来敏锐的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她在看谁?沈泽猜测着,是魏冲,还是皇上?若是这两人的话,她根本不需担心,因为对方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大溃於此了。刚想难得安慰几句呢,梅行书却突然转身命人备马,说是要出城!沈泽吓了一大跳,他们皆是文臣,在这战场上比一只蚂蚁强悍不了多少:“梅相,你作何而去?”
梅行书没有回答他,翻身利落上马,一直在她身後担任护卫角色的方正并铁柱也跟着上去,梅行书原不想带他们一起,可也知道若是没人保护,自己定是到不了前线。
沈泽没有得到回答,一气之下挥手命人大开城门。梅行书在临策马前却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俊美的脸庞一愣,那句谢谢,似乎戳中了他心底某块最柔软的地方。
方正身手不错,但不及铁柱一把大刀使得厉害,他以前在镇上的时候跟打铁的师傅学过些拳脚,又力大无穷,梅行书一行几乎有些势如破竹的样子了。她远远地便看到皇帝和对方的主帅交锋,两人皆是下了狠手,仿佛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一般。“住手……”她喃喃地念叨着,猛地大喊出声:“住手——”
这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梅行书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没有人看过她情绪激动或是悲伤愤怒的模样,可今日在战场上,她却大大的失态了!
皇帝与那主帅分开了,纷纷叫停了两边的军士。那主帅看着梅行书,眼里似乎有万千复杂的东西。
“梅卿,你怎麽来了?”
“梅相?”
“行书?”
梅行书没有心思去回应皇帝魏冲等人,只是死死地看着对方主帅,看着他黄金面具下的眼睛与嘴唇,急切地呼吸,半晌,才似是叹息地道:“元贞。”
……元贞?!
众人尽皆傻了,尤其是皇帝与魏冲。
那人猛地笑了,缓缓取下面具,五官清俊犹然带着一丝稚气:“先生,元贞果然瞒不过你。”
“自我看到那信,便知道是你了。你虽然未署名,可这世间唯一唤我先生的也只有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有着不等同於年龄的杀气与冷酷。“元贞,你如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那你呢?”他不答反问。“先生不是我的臣子吗?为何今日却会与元熙这逆贼为伍,还做了他的丞相,为他出谋划策?”那日他命人带兵从神仙山准备突袭,却被对方抢得先机全部剿灭,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我没有效忠於他,我只是在国家受到侵略的时候上了战场。”梅行书直直地望着他,丝毫没有退步。“元贞,收手吧。”
“那是我的江山,是元熙从我手中抢走的,用一副伪装出来的善良好皇叔形象,步步为营,抢走了属於我的东西,那是皇爷爷留给我的!他是逆贼!”元贞愤恨地盯着皇帝,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啃下块肉来。
梅行书轻轻一叹:“可是你看,百姓们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当年命人将你从宫中救走辗转,并不是让你今日回来报仇的。你也应该知道,这场战役你输了,再争下去又有什麽必要?”
元贞尚未答话,皇帝笑道:“梅卿,你不必与他多说。元贞,朕把话儿撂在这儿,你若是有本事,回去养兵壮大,朕随时等着你来拿回这‘属於你’的江山。不过这江山是属於强者的,你还不够强,所以你输了。看看你周围的士兵吧,还剩下几个?实话告诉你,朕当年夺你皇位,这四年来,朕从来不曾後悔也不曾不安,若不是今天见着你,朕简直都要把你给忘了呢。”说罢,竟轻笑起来。
元贞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他死死地瞪着允熙,又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梅行书,问:“先生,你是否同前朝丞相一般,良禽择木而栖?”
梅行书摇头:“不,我早已不想做官,此生只愿归隐田园。当年的雄心壮志,早消磨没了。”
听了梅行书的话,唯有铁柱欣喜,其余人各种神情皆而有之。愤怒、遗憾、失落……还有算计。
气氛在此陷入了僵局,皇帝蓦地扬起满是鲜血的宝剑:“元贞,朕给你时间壮大,朕等着你。”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放你一马。
“我不会感激你,允熙皇叔,你最好坐稳了你的龙椅,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它拿走!”说完,深深地望了梅行书一眼,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他的副将以及仅剩的兵士也都跟着去了,这场浩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在几个人的几句话里,而那些以及死亡躺在地上的,也只是死亡了。
梅行书看着元贞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却不知是朝着哪个方向成长。
他是怎麽到的扶桑,又是怎麽坐到今日的位置,梅行书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过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她又能做什麽呢?还不都是徒劳无功。这世界大的人力根本无法改变,她早就知道了。
☆、无法回去
无法回去
庆功宴梅行书并没有参加,因为这场胜利并不是她的功劳,而她也没有心思去与人应酬。相府因为她的回来倒是热热闹闹的,在自己家里吃顿便饭,比在金銮殿上喝那杯美酒要自在的多。
铁柱也跟着她一起回了相府,战争结束後她便名人除去了他的军职,现在他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啥身份都没有。带他回府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把老管家吓个够呛,抖抖索索地拿起一边的扫把指着铁柱的鼻子要赶人,梅行书看得啼笑皆非,跟他说这是自己的护卫,福叔哪里肯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铁柱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一定要找出他是坏人的证据。
而对於这个护卫居然能和相爷同桌吃饭,姿势仪态还极尽粗鲁与不文,福叔更加不能忍受了,他狠狠地等着铁柱,头一偏问梅行书:“相爷,这人您是从哪儿找来的?老奴见他这副吃相,好似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一般,和您同桌,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梅行书轻笑:“我倒觉得无妨,福叔,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福叔想留下来,万一那个恶人要对相爷做什麽该怎麽办?可梅行书眉眼带笑,他又无法拒绝,只得嘀咕着退下,不忘交代大厅前的护卫要仔细注意着里面,万一相爷有什麽要求或是危险要在第一时间冲进去。
狼吞虎咽吃个半饱後,铁柱抹了抹嘴巴,起身去盛饭,问:“媳妇儿,你不去能行吗?”他指的是庆功宴,按理说媳妇身为丞相,怎麽能不去?
“无妨,我已跟皇上说过,身患恶疾,不宜外出。”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和耐性去面对这样的一场胜利。敌人是元贞,是她几乎一手带大的孩子和曾经誓死效忠的君王。先帝临终前曾再三嘱咐过她,要好好辅佐元贞,可自己却让这江山从他手中被人夺了去,还让他颠沛流离於海外小国,如今更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日後自己死去,如何有颜面面对先帝?
满心的忧虑酸楚,在见到铁柱不管不顾地拿嘴巴去啃虾子的时候暂时停住:“柱子,那壳是不能吃的。”
“没关系,俺喜欢连壳吃。”傻子丝毫不介意,大嚼特嚼,还不忘撕开一只放到梅行书碗里招呼,“媳妇儿你也吃。”
这豪放粗鲁的吃法慢慢感染了梅行书,她拿起筷子吃将起来,内心不由得隐隐有些羡慕铁柱的乐天知命。倘若自己也像他这样单纯就好了,世上就没有那麽多伤心事令人痛苦纠结,心里也就不会如此煎熬。
用过午膳後,相府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官员,他们皆是听说梅相“身患恶疾”前来探病的,不过梅行书早已交代福叔,不管来者是谁,都一律不见。
文武百官,福叔能拒绝,可这一位金枝玉叶可就没那麽好打发了。
远湘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皇帝的慰问亲自前来探病。福叔不敢阻拦,忙命人通报,梅行书也知道远湘的难缠,反正她本来就是装病,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什麽。
“行书、行书!我听说你身子不舒服,特意给你带了点补品来,你好些了吗?太医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要他们给你把把……脉。”最後一个字,戛然而止,远湘错愕地看着正坐在桌前品茗的梅行书,讶异地问:“你不是不舒服吗?”
“装病而已,公主你不是也老用这招?”梅行书轻笑,看到她身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暗暗摇头,这也叫一点补品,她是把国库都搬过来了吗?
远湘发出愉悦的笑声:“我就知道行书一点都不迂腐,不像那些太傅,成天不准我干这个不许我做那个的,还是行书最好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梅行书跟前,闻了一口茶香,“这个茶不好,我给你带来了今年新上贡的茶叶,皇帝哥哥自己藏着没舍得喝,都给我偷来给你了!”
她实在是天真活泼,眼睛干净清澈,梅行书很喜欢她,可自己此刻为男儿身,不能多做亲近。“公主,请注意仪态,男女授受不亲。”
远湘嘟起小嘴儿:“那你把我当成男的嘛……”大眼睛在屋里瞟呀瞟,这可是她第一次来行书的卧房呢~~~~“啊——”
尖叫声把外面的护卫全都招了进来,远湘一手捂嘴一手颤抖地指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铁柱:“来、来人哪,快给我把这人抓起来!”
相府的护卫都是认得铁柱的,知道他是相爷面前的大红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梅行书轻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没事,是公主误会了,你们下去吧。”
“误会?!诶!你们别走、别走啊,这人你们还没抓哪——”远湘对着得到梅行书命令立刻恭恭敬敬退出去的护卫叫嚣,然後猛地冲到梅行书面前挡住她,小身板挺得笔直:“你、你想做什麽啊,我可告诉你,本宫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远湘公主,你若是敢动本宫和行书一根毫毛,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还龇了下牙,可爱极了。
铁柱一听有人污蔑自己的长相和人格,马上就要发火,他这爆脾气,管面前这人是天王老子。梅行书知道再不制止这俩人可能真的要打起来了,忙道:“好了好了,公主,这真的是误会,你面前这人名叫铁柱,是我的护卫。长得虽然凶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铁柱,这是远湘公主。”
得到媳妇眼神示意,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拳:“参见公主。”心里把这什麽劳什子公主骂了一千一万遍。
“护卫?”远湘怪叫一声,“行书你的品位好奇怪,这麽丑的护卫不会被吓到吗?”像她的贴身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要武艺高强,而且长得也不能差了,不过他们没一个长得比行书好看,嘻嘻。
“公主,臣不是教导过你不要以貌取人吗?”
小嘴儿嘟起,“好嘛。”
给远湘倒了杯茶,梅行书问:“皇上可否要你带什麽口信给我?”
小脑袋摇了摇:“那倒没有,皇帝哥哥要你好好养病,等到病好了,要继续为国效力。”她很高兴行书回来了,以後他们又能经常见面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无非是皇帝对於一名臣子的关心与鼓励,可梅行书非但没有高兴,神情甚至还复杂了起来。远湘满脸的雀跃让她立刻收敛了心绪,陪着她讲了好一会儿话,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并将她送走,才慢慢地收起笑容。
一回房铁柱就在那儿抱怨:“媳妇儿,这小丫头真是能说,一张嘴巴就停不下来,你咋能陪她讲这麽久话的?”
“远湘很好,倒是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梅行书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坐下来,眸子慢慢沉淀,回想着远湘转达皇帝的话。
他说……等到病好了,要她继续为国效力,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放她走,不可能再让她离朝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对铁柱正色道:“柱子,你想回铁家沟吗?”
铁柱被问懵了,好一会儿後,喜笑颜开:“咱要回家了?”
“不是咱,是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张刚毅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浅。“你先回去,好吗?”
“为啥?媳妇你不跟俺一起走?”
“暂时还不可以。”梅行书很想说你先回去等我回去找你,可话到了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来。她不想撒谎,也不想给他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柱子……我也许不能回去了,你现在回去,我会给你银子,你回去後……你回去後,也许还能重新成个家……”那女子应该会比我好,不逼着你每日洗脸洗澡,不逼着你打铁做活,她也不会像我这样没用,她应该很能干很勤练,总之哪里都比我好。
“俺不要!”出乎意料的,铁柱突然站起来大声咆哮,他奔到她面前,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仿佛只要一撒手,她就不是他的了一样。“俺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俺要你跟俺一起回家去,你是俺媳妇儿,俺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他才不会再去娶个媳妇,他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媳妇!
梅行书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她静静地倚进铁柱怀里,揪住他的衣襟,抬头问:“如果我们再也不能回去了呢?你陪我留在这里,也许有一天,连全屍都无法保全。皇上其人,心机城府极为深沉,我不知他留我下来有何用意,万一……”
她说不下去了。
铁柱抱着她就是不撒手:“俺不管那万一不万一的,反正你不走,俺不走。”
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誓言,让梅行书忍不住眼眶酸涩,她微微一笑,搂住铁柱的腰,把自己往他怀里靠了靠。
皇帝到底想要怎样?她明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应该清楚,在见到元贞後,她是宁肯死也不会再帮他的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作家的话:
妈蛋好想写GL!!
☆、探探口风
探探口风
皇帝在想什麽,梅行书不得而知。多年前她做太傅的时候便与元熙不大亲近,只觉得此人虽有才,但性情未免太过阴狠毒辣,果不其然,他的聪明才智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冷酷无情却一如她所看到的。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做臣子的是永远也猜不到——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她想回铁家沟,想做那个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想每天洗衣做饭,其他的什麽都不管。
拿着笔半天没有动一下,这几日她称病在家,未去上朝,来探望或是看病的大臣太医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可她愣是谁都不见。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今後的归宿,与扶桑的战事虽然稍稍落了幕,可照元贞那架势,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这江山皇位的事情她都不想再管了,对於朝中事物她也完全失去了激情,那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梅行书真的已经死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只想好好陪着铁柱,回到他们的家里去,过着简单的属於他们的日子。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谁都不要理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开的窗棂吹进来一阵风,将陷入美好幻想中的梅行书唤醒。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慢慢放下手里的笔,铁柱在这相府里呆着,什麽活计都没有,他是个闲不住的,每天除了缠着她就是去帮忙,甭管啥活儿,只要被他看见了那就一定要做,梅行书对此乐见其成,总是把他闷在府里也不好,让他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挺不错的,福叔现在对铁柱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成日称赞他是外表凶悍粗鲁,但又能干又老实,说日後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他肯定享福。梅行书听着这些赞扬的话,看着铁柱不好意思地挠头,心里轻笑道,对,嫁给他的姑娘的确很享福。
今儿一早福叔说要出去采买,铁柱跟着一起去了,他力气大,在府里闷得时间又久,出去散散心放放风挺好的。
远湘倒是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找她,每每看见她眸子里愈发浓烈的情感,梅行书便觉得忧虑不安。她不准人放行,远湘若是非要闯进来,她便找地方躲,总之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见面。在吃了十几回闭门羹後,远湘算是明白梅行书不愿见自己了,她也知道他是在避嫌,也知道从四年前他就不曾喜欢过自己,可这样一点机会都不给是什麽意思,他都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而自己亦是豆蔻年华的好韶华,他为何就是不愿正视她对他的感情?
在梅行书这里讨不了好,远湘直接去找了皇帝,守卫的大内侍卫哪里敢拦这麽个小祖宗,其中一人匆匆奔进去报信,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远湘畅通无阻地走进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远湘进来他连头没抬一下——这个皇妹除了能听梅卿一点话之外,那可是谁的账都不买。至於自己……远湘是同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她自然比对别人多了疼爱与耐心,再加上四年前她为自己夺得江山立下了大功,所以只要是她要的,他都会尽量为她取来。
“皇兄!人家都要哭死了,你还在那儿批奏折,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揉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注意力,远湘不高兴了,她上前扯住皇帝的袖子不住地晃啊晃摇啊摇,非要他把视线移到她身上不可。“皇兄!”
“好好好,说吧,又有什麽事儿呀?”将朱砂笔放下,皇帝决定认认真真地来为妹妹解决她的问题,黑眸在见到远湘眼底的泪花後敏锐地一闪,随即笑了:“瞧这小受气包的模样,这宫里谁敢给你气受,莫不是又去相府找梅卿,被人哄了出来?”他是在取笑她,梅卿即便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更何况她与自己一般疼爱远湘,自然不会对她冷言相向了。
一听到皇帝提梅行书,远湘眼底的泪花越来越多:“什麽呀,要是他赶我出来也就算了,他根本见都不肯见我!”
“那定是你又做了什麽坏事儿了,是不是又欺负相府里的人了?”
“我没有!”远湘急急地否认,捉着皇帝的袖子央求:“皇兄,你下旨赐婚给我跟行书好不好?我把他招为驸马,以後他就不会离开朝廷了,他就能永远留下来了!皇兄,好不好嘛,你就赐婚给我们吧~~~~”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几乎没有人能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可皇帝考虑了半晌,还是道:“不行。此事要征得梅卿同意才行。再说了,哪有堂堂公主主动说要赐婚的道理?远湘,女儿家要矜持内敛些,否则会把心上人吓跑的。”
“他怎麽可能会同意啊,我每次旁敲侧击,他总是与我打糊涂牌,皇兄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想谈的事情,我哪里能说得进去啊。”远湘委屈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我去了相府十几次了,一开始他还见我,陪我聊天下棋解闷儿,可後来我一提到要求你赐婚,他当时脸色没变,可我再去,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见我了!嘤嘤嘤……为什麽要这样对人家?我昨儿个去找他,相府的管家还给了我张小纸条儿,说是他们家相爷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到了能出嫁的年龄,再与他终日相处,难免会落人口舌,对我的名节不好!人家就是要落人口舌,然後嫁给他嘛!”说着说着又哭了,想起那张纸条上写的什麽“神女有情,襄王无梦”,更委屈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皇帝却笑了,摸摸妹妹的头:“不妨事,他即便是不娶你,也不会娶别人的。”
“谁管那些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任性地吸吸鼻子,又开始软言相求起来:“皇兄~~~~求求你了,帮帮人家嘛,给人家和行书赐婚嘛!”
被她烦的受不了了,皇帝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为她探一探梅行书的口风,远湘得到皇兄的保证,高兴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前一刻还泪盈於睫,立马就又高兴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皇帝低头轻笑,眼角眉梢闪过锐利的精光。
☆、各怀心思
各怀心思
对於皇帝的召见,梅行书略有不安,她隐隐觉得不会是什麽好事,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麽坏事。现在的这种僵局已经完全制约了她,前後进退皆不能,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御书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她进去的时候太监总管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将所有宫女侍卫都撤了出去。梅行书站在大殿前,皇帝搁下手中的笔,对她微笑:“梅卿来了。”
“皇上。”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就无需行礼了,二人都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呢。
“梅卿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召你入宫?”
“皇上必定有皇上的理由,臣不敢妄加猜测。”她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说自己知不知道,也不说自己想不想知道。
这个回答很明显取悦了皇帝,他轻笑,喉咙里发出略显沙哑的笑声。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耍什麽花招。
“梅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儿个远湘哭哭啼啼地跑进来,死活要朕这个做皇兄地给她做主,指婚於你二人,让你娶她过门,你觉得如何?”皇帝笑意加深,嘴角那一抹弧度带着戏谑与玩味。
梅行书眼神一凛:“既是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又何必拿这些来试探微臣?”她怎麽可能娶了远湘!她只会害了她一辈子!皇帝若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就不会做出如此荒谬可笑的决定!“微臣终身不娶,皇上是知道的,又何苦要远湘公主嫁给微臣受罪。”
“受不受罪,那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远湘喜爱你,朕也拿她是没有办法。”皇帝慢慢走向梅行书,围着她轻踱步绕了几圈,蓦地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梅卿,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麽回答远湘的?”见梅行书毫无反应,他顿觉无趣地嗤了一声,“朕告诉她,会为她探一探你的口风,随後再决定。可梅卿要知道,远湘这丫头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若是不给她一个完美的交代,那她是万万不可能就此收手的。”
梅行书垂下眼睛,轻声道:“倘若皇上同意,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哦?”
“昭告天下,微臣恶疾缠身,不日病死,微臣会连夜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保证不会有人认出微臣,这样的话,时间久了,远湘公主也就会慢慢地忘记微臣,她年龄还小,总会遇到真正的意中人。皇上与微臣都心知肚明不是?”
这个提议让皇帝俊美的面孔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他拂袖冷哼一声,重新走回书桌前坐下,冷眼看着梅行书:“你该知道绝不可能,朕不可能再让你离开。”从多年前他无意中瞥见她女装的时候,她就驻入了他的心,他敬她爱她怜她,可她永远都不为所动!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她消失了,就算她不肯回复女儿身做他的妃子,他也决不让她有再次离开的机会!
两人都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可谁都不拆穿,借以维持表面这虚假的和平。“既是这样,皇上召微臣入宫又是为了什麽?你我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都不可能实现,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皇上不如洒脱些放了臣走,微臣可以保证,今生今世不再为官,亦不会为任何人出谋划策,更不会将自己所得的知识授予他人,保证对皇上的江山无任何威胁。”
皇帝却笑了,只是那笑中似有无限苦涩:“梅卿,你我认识多年, 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为了江山权力,不择手段?“你当真是让朕心寒呐。”
梅行书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皇帝知道再与她说下去也是无用,便挥手道:“你且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微臣告退。”她恭敬地行礼,转身,完美的礼仪如同他们之前那深深的沟渠,永远都跨越不去。“希望皇上能够想通,微臣等着皇上的决定。”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皇帝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眼底精光一闪,他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命人去传召远湘。
远湘来的时候小脸泛红,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地看着他:“……皇兄?是不是行书愿意娶我,答应你给我们赐婚了?”天真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让人觉得拒绝她的请求是一件多麽残忍的事情。
皇帝看着她,眼带怜悯,远湘敏感地察觉到了,立刻问:“他不愿意,是不是?”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小嘴抖着,转身就要奔出御书房,“我要去问他为什麽不愿意!”
“远湘!”皇帝叫住她,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将她捉住,“你过来,皇兄有话对你讲。”
远湘被死死地拉住,她猛地挣脱开被捉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一颗颗朝下掉,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很快地上便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皇帝看着她哭泣的模样,不免心疼。这是他同胞的妹妹,他如何能不疼爱?“傻丫头,你哭什麽?他说不娶你,可也没说要娶其他人。你也好,其他女子也好,他都没有要娶的打算。”
“……这算是什麽好消息吗?”她睁大眼睛,怨怼地瞪着皇帝,“他一定还是在怪我四年前偷卷宗的事情,这次回来,他对我都没有以前好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不管她想怎麽做怎麽玩,他都会陪着纵容,可现在他却连见都不肯见她!“都怪皇兄你!当初骗我去偷东西,如果我早知道那东西那麽重要,我根本就不会拿!可一切都晚了,行书现在一点儿都不信我,他根本连见都不见我,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丫头。皇帝轻抿嘴角,道:“四年前他对你好,是因为当时你尚未及笄,只是个孩子,他那人性格温顺,待谁都是一样。现在可不同,你都十六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他若是还与你纠缠不清,岂不是对你的名节造成了很大伤害?远湘,梅卿是不会留下来的,他方才同朕说了,要辞官归隐,再也不回京城了。”
什麽?!
远湘倏地瞠大眼睛:“那我要跟他一起走!”
“他不会带你。”皇帝轻笑,把玩着架上的毛笔,轻轻在宣纸上一勾,画出一只惟妙惟肖的眼睛。“他想走,朕可拦不住。再说了……这京城也的确没有什麽能让他留下来的。”
没有能让他留下来的……那万一如果有能让他留下来的,他是不是就不走了?!远湘灵光一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动鬼主意。她要想一个办法,一个让行书再也离不开京城也离不开她的办法!
看着妹妹古灵精怪的眼睛,皇帝笑了,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行书,你终究得属於我。
☆、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
“公主邀我入宫一叙?”拆开手里的请帖,梅行书讶然地挑起眉头。远湘这丫头何时也学会这文绉绉的一套了,她可不像是会为了请客而特意写一份请帖的人哪。
前来送信的小太监恭敬地弯腰行礼:“公主要奴才转达梅相,说是她今夜便在宫中等您,不见不散,您若是不去,她便一直等下去。”
这丫头……居然都会威胁她了。梅行书轻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禀公主,就说……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走,铁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浑身都泛着酸味儿,他跟福叔混久了,对於媳妇儿的丰功伟业也都略知一二,虽然知晓远湘公主是女的,可一想到有人觊觎自家媳妇,他就浑身难受,想揍人。要是远湘公主此刻出现在他面前,指不定他就要冲过去扁人了呢。“媳妇,那死丫头又想干啥,还没被赶够啊?”来几次媳妇躲几次,这是人都应该觉得羞愧难堪不会再上门了,可远湘公主就跟那蟑螂一样打不死赶不走,硬是天天到相府来。这几日没见着她的人影,他还以为她放弃了,正打算松口气,那死丫头居然送请帖来请媳妇?!
“柱子,她只是个小妹妹而已。”梅行书觉得丈夫太敏感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头,看到他被她捏的无法呼吸又不敢挣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不用担心那麽多,我和她难道还能发生什麽事不成?”
铁柱努努嘴,“那可难说,俺瞅着那丫头心眼儿多的很,媳妇你得小心,要不晚上俺跟你一起去吧!”由於鼻子被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成功地取悦到了梅行书,她松开铁柱的鼻子,摸摸他的头:“不用了,你又不能进去,皇宫内院不可私自走动,让你在殿外吹几个时辰冷风,你还不闷死,晚上你就找魏冲练练拳脚吧,昨儿你抱怨打遍相府无敌手,我可给你找了个好对手来,别让我失望。”
一听媳妇的鼓舞和激励,铁柱立马雄心壮志起来:“没问题!瞧魏冲那小模样小身板,铁定不是俺的对手!”
梅行书笑了,“魏冲虽然比你瘦比你矮也没你力气大,但他那一身武艺可是跟当年的禁军统领学的,一招一式绝对都是行家,你可别输给他,那可就难看了。”
哪个汉子能容忍自己被媳妇瞧不起!铁柱雄赳赳气昂昂地立下豪言壮语:“俺铁定打败他给你瞧!”
他有干劲和冲劲,梅行书当然高兴,这样也能让她的愧疚少上一些。铁柱不喜欢京城,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是京城的糖葫芦比镇上的贵了五文钱,他都很看不惯,他更喜欢那种自由自在打铁打猎的农家生活,梅行书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他明明不喜欢,却还强迫自己留下来陪着她。
如果没有铁柱,她该怎麽办呢?
出乎梅行书的意料,今天晚上的远湘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活泼顽皮略有些骄纵人性的小女孩儿,她穿了一袭粉色的宫装,发饰妆容完全都是按照正装来的,眉眼轻挑,小小年纪的姑娘竟有了娇媚如水的味道,梅行书不由得为之惊艳,远湘本是皇家女,容貌虽还稍嫌稚嫩,但不掩天姿国色,如今盛装打扮起来,也不输神仙妃子。
看见梅行书眼里的惊艳,远湘忍不住内心窃喜,可面上仍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她是金枝玉叶,从来没有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可在梅行书面前,她却把自己卑微到了一个如此低的地步,只要看着他,她就满心欢喜,哪里还去想自己是什麽尊贵的公主。“行书,你来啦,我已备妥了酒菜,你陪我喝几杯,可好?”
梅行书轻声道:“公主,你年纪尚幼,且是女儿家,还是不要碰酒的为好。”
“那我敬你,你喝,我不喝,可以吗?”
“公主,你……没事儿吧?”梅行书不答反问,她总觉得今晚的远湘看起来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远湘也并不伤心,她只是拎起裙摆在梅行书面前转了一圈,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行书,你看我美吗?”
“美。”梅行书想都没想便点头。
远湘忍不住露出羞怯的笑容,她注视着梅行书,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到桌边。
两人落座後,她斟满一杯美酒,“行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梅行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皇上肯放人,那麽是的。”
“不能留下来吗?为我留下来?”
梅行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张了张嘴,半晌,道:“远湘……”
“你不必答我!”像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远湘连忙倾过身子以手指掩住梅行书的唇,可他却在蓦然一愣後下意识地往後避开。内心的酸楚有谁知晓,远湘强自打起笑颜,重新端起酒杯要敬梅行书:“行书,京城不好吗?为何不肯留下来?我还记得当年你同父皇下棋的时候,说你想要天下大同,四海之内歌舞升平,说你要做个好官,为什麽现在不了?难道你忘记以前的雄心壮志了吗?”
听到远湘提起以前,梅行书亦是不胜唏嘘。他轻叹道:“公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更何况,哪怕我不在,也有足够撑起这个胆子的股肱重臣,我留在京城不会开心的。”
“那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走?”她急切地问,“我也不想当什麽公主,我愿意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做一对普通夫妻,你说好不好?”
那双乌黑的眼睛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可梅行书却只能拒绝:“公主……你有你的路要走,你我不是同路人。”先不说自己的女儿身,即便自己真是男子,也不能和她多有牵连。若想彻底离开抛下一切,她就注定要和以前的故人旧事断个干干净净。
远湘却并没有哭,她只是流露出了一丝失望,随後便笑了:“我早知道,我早该知道的……你心里又何曾有过我呢?”
“公主……”
“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今晚,你就陪我吃这顿饭,全当做我给你送行了。你真的要走的那天,我不会再去送你了。”
梅行书是信任远湘的,否则四年前远湘不可能轻易盗走机密卷宗。而四年後,她对她虽然再无以前那样推心置腹的信任,却仍然愿意确保她的人格。可梅行书万万想不到,为了把她留下,哪怕是打破再也不会欺骗梅行书的诺言,远湘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并且,绝不後悔。
酒里没有毒也没有异常,所以梅行书在小啜几口後便没再推辞,她的酒量很好,这几杯琼酿还不放在眼里。可向来通透的她却没有注意公主寝宫中多出的几个巨大盆栽,上面长满了雪白诡异的花朵——与用花朵酿出的酒结合到一起,便是极其厉害的迷药。而远湘自始至终只是给梅行书敬酒,自己并不曾喝,只是用唇象征性地沾了一下而已。
“……行书,行书?”
他已经睡过去了。
远湘吃力地将梅行书架到床上,没想到那麽高的他居然那麽轻,昏睡着的梅行书和平时温雅的模样又有所不同,这时候的他终於不再那麽疏离和遥远,她一伸手,便可以够得到。“行书……”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为什麽你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我不能让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我、我知道你醒来後定然会恼我……可我不会後悔,行书……行书。”
颤抖的素手慢慢地伸向梅行书的腰带,一点点扯开,直到他身上只剩下白色的里衣。毕竟还是姑娘家,到底也没能再下去手,而且,她更怕行书醒来後会恨她。她只想他知道她想他留下来陪她,只要过了这一夜,便可。她也可以和他发生夫妻之实,可那样行书绝不会再原谅她了。
拆开发髻,脱下宫装,只余肚兜和亵裤,远湘钻入梅行书怀抱,拉过被子盖到两人腰际,闭上眼睛。
行书,行书,不要怪我,可好?
☆、被逼婚了
被逼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梅行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在她心里,远湘一直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成天缠着她玩的小女娃,哪怕她後来偷了机密卷宗导致元贞的江山就此葬送,梅行书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可当早晨她在皇帝和几位重臣的注视下睁开眼睛时,她第一次对远湘有了失望的感觉。
“梅卿,你有何话说?”
有何话说,她有何话说?她还能有何话说?!梅行书静静地站着,身上是宫女匆忙伺候穿上的长袍,而远湘则躲在床上,她只穿了肚兜亵裤,穿好衣裳需要时间。
等到远湘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梅行书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远湘小脸原本是雪白中带着羞涩的红,可梅行书对她的漠视却让她的脸蛋霎时间惨白一片。
见梅行书不说话,皇帝便又转向一旁的远湘:“远湘,你有话要说吗?”
“回皇兄。”她硬着头皮,咬咬牙,豁了出去。“昨夜我与行书把酒言欢,可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睡到一起去了。不过皇兄请放心,行书绝对没有对我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我们是清白的。”
“是清白的,为何两人却脱了衣服在一起?”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即便你们是清白的,这事儿若是张扬出去,日後谁还敢娶你?你这丫头,忒地大胆,连自己的名节都不顾了?”
“皇兄……远湘不是故意的,远湘只是想与行书叙旧,谁知喝了几杯酒,就晕乎乎的什麽都忘了。”她睁大眼睛,眼底有着泪花,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皇兄别怪行书可好?”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先是高深莫测地看了梅行书一眼,继而意味深长地道:“让朕不怪罪於他也不是不行,这要他愿不愿意对你负责了。”
梅行书不发一语,冷眼看着他们兄妹做戏。若说这里面没有丝毫猫腻,她绝对不信。现在她甚至有绝对的理由怀疑是不是皇上暗示的远湘对自己做这些事!
梅行书清冷的眼让皇帝有那麽一刹那被看穿的尴尬,但是他很快便收起情绪,摆出一副庄严威仪的样子问:“梅卿,朕命你择日迎娶公主过门,你可愿意?”
她可否愿意?他们给了她选择的权力吗?梅行书万万没有想到为了留下自己,他们居然会想出如此卑劣的方法。漂亮的唇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她早该知道的,四年前就应该知道。这两人,便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任她待他们如何的好,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她待元熙,倾囊相授,他想知道想学的,她从不推辞;待远湘,更是温柔到了极点,身为正一品左相,遵从先帝御旨教导众皇子功课,按理说公主不能旁听,可她不仅准许远湘旁听,甚至额外教导她琴棋书画,结果呢?四年前她偷走定夺江山的机密卷宗,让自己失信於托孤的先帝,四年後,她又用伪善的面孔欺骗她,让她“娶”她!
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们兄妹俩,当真是可笑至极!
“迎娶公主过门?”梅行书轻笑,语带嘲讽地环视了四周一圈,“皇上心里真是如此想的?”
闻言,皇帝面色一变。他看了下身侧的几名大臣,挥手让他们尽皆出去,就连远湘也被命令暂时离开。偌大的殿中央只剩他们二人。
既然只剩彼此,他也就无需作假了。“行书,你知朕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是在这出闹剧之前,梅行书也许会与他虚以委蛇,可现在,她一点兜圈子的闲工夫都没有。“恕臣斗胆,皇上真正想要的,微臣给不起,也不想给。皇上若还念往日情分,便准了微臣辞官回乡的请求。”
若是旁人这般对他说话,他早命人砍了他,可这人是梅行书,是他一直得不到的梅行书,所以皇帝愿意忍。行书向来性情温和良善,若非是被激怒了,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行书,莫要跟朕置气,你若早些愿意遂了朕的意,又岂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他是真心爱她,所以才想把她留下来,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十年前,她做了众皇子的太傅,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她动了心,可惜她始终不肯多瞧自己一眼,自始至终都把重心放在那个没用的黄毛小儿元贞身上。皇位最後成了他的,当他终於兴奋地想宣告她是他的的时候,她却宁愿死也不愿留下!四年!他整整寻了她四年!
这四年里他无时不刻不在梦见她,可她仍然如同以前对他那样冷冷淡淡。倘若一直这样,他也愿意陪她继续演下去。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她宁肯嫁给一个乡野匹夫也不愿做他的女人!他命人打探过,她嫁的那人样貌丑陋,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甚至脾气暴躁,家徒四壁!
那样的人怎麽能配得起天人般的梅行书!
可梅行书无意与他多做纠缠,不是自己能回应的爱意,只是困扰。“皇上,你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我有没有侵犯公主,我都不能娶她。皇上,你想公主一辈子守活寡吗?她现在年轻气盛,有冲劲儿,可她不可能这样一辈子,她总会累和崩溃。皇上,你当真想她嫁给我吗?”
“如果能够把你留下来,这样的代价在朕看来不过是鸿毛一片,绝对值得。”
皇帝冷酷的回答让梅行书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元熙,他是皇帝。“……既然如此,那全凭皇上作主,臣无话可说。臣做不来下跪求饶之事,也不可能下贱到在皇上面前除去衣衫以女儿身证明不能娶公主过门,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再无二话。”说完,她再也不想和这个无情至极的帝王共处一室,转身就要走,却被皇帝叫住。“梅卿,你不怕朕迁怒於铁家沟的村民麽?”
这些威胁和把柄,梅行书再也不想去理会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梅相,也无法再在皇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继续保存那份悲天悯人的胸怀:“皇上想做什麽是皇上的事情,微臣无法干涉。”语毕,便再也不回头。
远湘正等在宫门外,看到梅行书出来,又想上前又是胆怯不敢,如果是以前,梅行书早上前安慰询问了,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
看着梅行书渐渐远去的背影,远湘咬住嘴唇,可眼泪总是不听话。
行书,行书,我只是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不要总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