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第四章毕业旅行
“我……能不能一起去?”
“不行!”漂亮房东完全省略了思考的时间。
“拜托啦……”
“休想!”
“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形……”
唉,早知道这是个硬钉子,没想到硬到都成钢了。
原本她去毕业旅行的那两星期,我可以快快乐乐过上半个月的逍遥日子,但偏偏暑假期间住宿生锐减,特种部队开始轮休,巡逻队只剩一半人数,这对我来说却是个天大的不幸。
“你想藉机夜袭我的同学?”她鄙夷的看着我。
“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老往自己和朋友的人身安全想去啊?是我的人身安全!
我第三次向他解释单独留在宿舍的不利:特种部队人数不足,附魂者找上门来时会侵犯她的隐私……我要是不幸罹难,碎片会引人疑窦等等。
但她脸上的怀疑,连一粒芝麻的面积都没有少。
“我说的都是真的啦!”我有点虚脱的指天发誓,有点像是被女朋友一天到晚问“你爱不爱我?”而快被搞疯的男人。
“你跟去的话,我会更快精神耗弱。”她指责似的数落道:“洗澡、睡觉、敌人来袭,我全天候都得小心翼翼;旅行是为了身心放松,而不是玩生存游戏!”
“我会穿玩偶装。”伪装好的我,有信心不让她出丑。
“要是衣服破了呢?”她还没忘记去现月岛那次破成一堆烂布的斗牛装。
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啦……
“我会尽量小心。”
“那就不是百分之百的保证!”她吼道。
“喔……”我缩了缩脖子。
“你……算了,不管你怎么说,我绝不会带你去的!有你在的地方,我的神经就永远无法放松!”她劳累的按着太阳穴,像个独自拉拔五个幼儿、走过数十年艰辛岁月的守寡母亲。
“我好歹是房客……”
罢了,光明大道不成,走私总行了吧?
“那就给我待在这里!”
她敏锐的发现我在偷偷瞄着她的行李箱,立刻抢在之前将它上了七、八个锁。
“别想藏在里头跟着我去!一直到出发前我都会反覆检查。就算你偷渡成功,我也会把你给丢出电车外,劝你还是别动其他歪脑筋!”她郑重警告。
“知道啦!”我生着闷气,钻到她床底下。
一个气虚的声音传来:“你在烦恼什么?”
我回头一看,只见爱莉恩的一颗头,球似地在我背后滚来滚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惨叫,一边连滚带爬的钻出床下,爱莉恩的“头”也紧紧跟在背后滚了出来。
漂亮房东惊见这恐怖的一幕,竟也忘了三秒前还跟我吵得天昏地暗,瞬间绿着脸和我一同缩到了墙角。
我被她吓得不轻,结结巴巴的大叫:“你你你……你不是我害死的!
别来找我!“
“你不也是鬼吗?为什么怕我?”她的脸色此刻看来跟殡仪馆的死尸没什么两样。
“我……我跟你不同,我是”游离魂口“,你却是”游魂“啊!”我不敢明说是她的样子太过吓人。
“只是去处不同,一样是灵魂,何必”种族歧视“呢?”她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才几天不见,她的身体到哪去了?
“唉,你果然看不见了。”她幽幽叹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多人都问我身体发生什么事了,可它不是还好端端连在我脖子以下吗?”
她的头忽然飘上空中。
“你看,这件洋装很美吧?满满的珍珠和玫瑰花,跟我的外表真是相衬。”
“真的很美,再适合你不过了!”我见鬼说鬼话的赞美。
这根本是恐怖版的“国王的新衣”!别说衣服,连身体没有。
“真的吗?你嘴真甜。”
我只看见她的“头”高兴地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又慢慢降到了地毯上。
“虽然知道你其实看不到,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这就像明知是客套话,却又偏偏爱听吗?
“我还是趴下来好了,免得飘来飘去的一颗头把你们给吓坏了。”她的行为很贴心,但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一颗头,还是一样可怕。
漂亮房东颤抖的频率和她心跳一样快,就算我不是医生,也看得出她快不行了。
“当游魂好像也没有那么美好。”爱莉恩抱怨道:“虽然能穿喜欢的衣服、到喜欢的地方,但是看得见我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漂亮衣服,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漂亮呢?要是哪天再没人记得我的存在,我是不是连自己都会给忘了?”
“那个……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吗?”应该不是专程来抱怨的吧……
“虽然我也希望情况能改善,但我想这应该是没救了。我在路上也遇到了几个和我一样的游魂……”她有些难过道。
对于即将面对的命运,她其实多少也心里有数。
“我只是经过这里,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所以过来串串门子。”
好一个串串门子!她可是差点就让漂房东心脏罢工,变成一缕芳魂了!
“如果是这样,我想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看在朋友的分上,我劝你还是去毕业旅行好噢!”
我也知道去比较好,这建议正是我的目的,可作主的漂亮房东不肯,我也没办法。
爱莉恩像是没看出我的无奈,继续说道:“最近这一带被清扫的附魂者很多,大概是出现了更强大的附魂者或除灵师吧?像你这样独自一个待在空宿舍里的附魂者,是很容易被盯上的。”
政绪和符秀的身影,立刻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可怜兮兮的望着漂亮房东,她依旧赏了我一个白眼。
“人多比较找不到下手的空隙,何况旅游又是免费的,不去多可惜!”爱莉恩笑咪咪道:“不然,我每夜过来”作祟“,帮忙说服你的房东如何?”
“不用了,不用。”我立刻婉谢她的帮助。
要是让她那有阴晴圆缺的头颅,每晚在房里飘来飘去,我不先被漂亮房东敲烂跟她送作堆才奇怪。
“这样啊,那你们要好好沟通喔!”那颗笑得很灿烂的头就这么滚出了阳台。
漂亮房东紧绷着,幸好还有一口气在。
我拉上窗帘制造了个视觉保护层,她这才松懈下来。
“不行!”开口便是否决。
星期三早晨,集合整队完毕的二年级生们,准备登上游览车出发。
我罩上斗篷,躲在纱真的包包里,吃的喝的什么都有。
哼,漂亮房东不让我跟,本山人自有妙计,用不着和她硬碰到底!我不过扮回了小矮人,软声拜托个两句,纱真就欢天喜地的带我出门了。
行政大楼的广场前,此刻彷佛在进行操演一般,只能搭载十六人的豪华游览车排得规律整齐,将学生送往电车站后便功成身退。
一上车,纱真和一群朋友们便兴奋的聊了开来。
“好期待这次的国内旅游喔!”
“你们知道吗,听说其他平民学校的毕业旅行最长只有一星期呢!”
“咦,才七天?会不会太短了?这样来得及参观吗!”纱真惊讶的问道。
“所以一天必须跑三、四个景点呀!走马看花听起来就好辛苦,那样也能环岛吗?”
“这是真的喔!我问过旅行社,那是最廉价的旅游方案,但是学生还是会抗议费用太贵而杀价呢!”
“杀价?那可太怕了!”
……是啊,这种事对贵族来说,大概是匪夷所思的天方夜谭。
“对了,你们看看,这是我前两天调查的资料,这次的旅行我们会碰到勒鲁学院和蕾拉学院呢!”
“啊,我知道,就是平民的男女子第一学府嘛!”
“对对,跟我们不同,这两所学校是以成绩评定入学资格,里面的学生每个都是高材生,学习力强,我家的企业很喜欢聘用他们呢!”
“真是的,你们先听我说完嘛!”调查的女孩嗔道。
其他女孩嘻嘻哈哈说着对不起,她这才消了气,开始报告调查的成果。
这两间学院的毕业旅行原本都安排在同一天,但由于校长担心两校学生会有“不单纯的异性交往”,因此有意将日期错了开来。
也不知道赛费儿学院是不是为了加强与他校的交流,前七天正好是蕾拉学院的旅行日,后七天又会碰上勒鲁学院,但因为彼此参观速度的不同,碰面的时间各只有两天。
“分别是在第一、第二、第八与第九天。”
“那真是太好了!”
一点也不!我心想着。
那些外校生里头,不知又有多少人和附魂者有关?附魂者若想破坏其他灵魂,不是自行出马、就是得找人搭档。两间学院里头若找不到这样一个人,我是不太可能相信的。
我的脑子里满满都是抽签的问题,纱真和朋友之后说了什么,我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游览车驶到了车站,学生们要换乘交通工具时,纱真提起包包晃动了我的沉思,我才回过神来。
下车以后,代表堡垒般的安全已出现裂痕。
之后的十四天里,我将一直处在开放的空间,当个移动的活饵。
多少凶猛敌人会带着厨师过来准备料理我,没人知道。但只要我贴紧纱真,我想他们在破坏我之前,应该会先被当成色狼移送法办。
车站里人多的不像话,但比起桑。斯恩古德离境那日,应该还算空旷多了。
蕾拉的学生也在场,毕业旅行的第一天,每个人都穿着严谨醒目的校服,水手服勾起了多少男人的梦想!
一进车站,她们的视线便一直投射过来。
赛费儿的学生虽然穿着便服,但蕾拉的她们多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也有着一般高知识分子的反应——对赛费儿的贵族学生充满了不屑与嗤之以鼻。
也当然啦!她们都是靠着日夜苦读获得的优异成绩,才挤进蕾拉这所明星高中,和赛费儿这种只要有贵族背景、就能免试入学的学院相比,质量是大大不同的。
只是,赛费儿虽然像是个家里有钱、素质却参差不齐的学生们的“集中营”,在一般人眼中却还是蕾拉远远不及的超明星学校。
只要用功,蕾拉是每个人都有希望的学校;但家庭背景却是天生的、难以改变的无奈。
吃不到的果子最甜、摘不到的花最香,最难得到就是最好的。赛费儿就是这般被归类为梦想的梦幻名校,可望而不可及。
不过国家对贵族的要求一向很严格,教学课程也是宽而广,加上学校有钱能聘任各领域名师,阵容的坚强、及奢华悠闲的生活,成了让普通学校眼红的原因。
只是我东看看西瞧瞧,赛费儿的学生似乎对蕾拉学院的学生投射过来的敌意并无所觉。
这些温室长大的王子公主们,该说是不知人间险恶呢,还是看高不看低……
登上校方包下的特别电车,赛费儿与蕾拉的学生可自由入座。贵族学生人人脸上挂着笑容,蕾拉的学生却是万众一心的坐在中间几节车厢,摆明不想与赛费儿的学生多打交道。
事已至此,赛费儿也应该发现什么不对了,但偏偏还是有神经大条的人硬是扭转了众人的想法。
“欸,这么好?蕾拉把前几个车厢的座位都让给我们啊!那她们坐在哪儿?”由第一节车厢上车的绯月,发现没半个穿制服的蕾拉学生,粗神经的问道。
“大概坐到列车后半部去了吧?”风华倒是了然。
“她们都在中间几节。”一名刚从后面车厢走过来的女孩听见了绯月的疑惑,顺口回答道,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我们没穿制服也没带保镳出门,她们在担心什么呢?”
“是害羞吗?”
“会不会是介意我们的身分?还是怕被人误以为是为了钱而接近我们?这种事我们是不会多想的。”
“大概她们心里多少有些自卑在吧!毕竟彼此的社会地位不同。”
你们不是多想,而是想错了吧!
绯月像没听见似地,迳自说道:“那太危险了吧!中间车厢的意外出事率很高的!”
“别胡说!”绯月的乌鸦嘴,让风华赏了她一记爆栗吃。
“根据去年六起火车事故的统计,其中四起都是车轨被弃置异物导致车厢出轨,和一般的认知不同,出轨的并不是最前面的车厢。风华,这是火车本身的设计缺陷吗?”
“天知道!”
“咦,这么说……蕾拉的学生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所以才全选了中间车厢的位子坐罗?”一些人忽然“领悟”过来。
“她们真傻,前面车厢要是与来车对撞、后节车厢要是受到追撞也是有可能出轨的嘛!”
“她们也担心太过了,我们去邀她们打牌吧?”
“好啊!”
将蕾拉学生的行为自行美化后,莫名奇妙便化解心结的赛费儿学生,立刻感动无比的带着纸牌,到中间车厢交流情感去了。
蕾拉学生会有怎样的反应,很令人感兴趣,可惜纱真并不打算到中间去凑凑热闹。她和绯月、风华还有宿舍其他人像分不开的糖似地,全待在第一节车厢中休息。
电车在各式列车中算是最平价的工具,硬体设备与速度自然不及其他车种,座位排列和赛费儿的校车差不多,左右各两排位置。
风华与绯月两人自然坐在一块,音悠与纱真一道;四叶和琉亚聊着桑。斯恩古德这个共通的话题——自从逛完地下商店街回来后,她们的感情似乎又更好了些。
而漂亮房东——因为数字七无奈的无法被二整除而落单的她,却并不若我想像的落寞。和符秀一起坐在后方的不良少年,不时探头与她聊天,两人很快尽释前嫌,不良少年甚至就搬到了她的座位旁边。
我很不愿承认,但看见这一幕的我,心情却差了下来。位置坐不住的纱真又跑去和朋友围成一圈,坐在包包里没人可聊天的我,只有独自生着闷气。
这股烦闷毫无来由,漂亮房东又不是我什么人,她也有自己的交往空间……我明知没理由生气,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心情差透了!车上的气氛也差透了!
中间车厢方向至少有一个附魂者在,和我一样,对方也是个死物,正与蕾拉的某名学生在一起。只是虽然近在眼前,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第一,蕾拉的那名学生也许还不知道附魂者的存在,也未必是它的协助人。
第二,蕾拉与赛费儿关系单方面的不友好,要是看到哪个蕾拉学生反常的过来示好,那就有很大的嫌疑。
只不过事情发展并没有那么单纯。
赛费儿的学生,很快就让我见识到他们高明的“外交手腕”。下了电车以后,一部分蕾拉学生居然已和乐融融的与赛费儿学生打成一片!
天……这下嫌疑犯的人数又增加了!
在我还没完全搞清楚自己的侦测距离时,附魂者的气味根本无法做为排除嫌犯的依据;加上可能的协助者若打心理战,像是请朋友代拿东西之类,要掩藏身分更是易如反掌。
还是找个时间跟纱真说,我用“小矮人之眼”预见了所有接近她的蕾拉学生都怀有邪恶心思?
不,这样太牵强了……反正蕾拉的学生要把我偷走也不容易。就算“她”真得手,我又不是不会跑的呆子。
接驳公车很快就来了,是那种便宜的市内投币式公车,陈旧的外体显示车龄并不年轻。一台车挤上四十来个学生,座位及走道全都拥塞,颇有交通巅峰期时的沙丁鱼味道。
一般人在这种狭小及不冷的冷气嘎吱作响的环境下,心情一定恶劣无比,但赛费儿的学生却是一脸笑容,车上充满了欢乐。
“小绫,再过来一点,这里还有一点空隙。”
“你看,小雩她们都不能转身了!”
“普通人都是靠身体接触,来增进人际关系的吗?还真有趣。都怪我们家太大了,所以没办法玩这种游戏!”
随你们怎么想吧……
从旁边驶过的崭新公车上,坐得座位恰满的蕾拉学生,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故意挤得喘不过气的赛费儿学生。
也不知道是否为了祈求旅途平安,第一天的第一个景点是参拜大佛。
接驳公车将学生送到山腰处就停下,剩下的路段必须走上三十分钟的指定步道,才能抵达山顶的佛刹。七层楼高、也是全国最大的金佛,就是此次的景点之一。
将行李留在车上,学生只带着轻便的随身物品开始登顶。
纱真将我背在身上,有意与朋友分开,找了个机会充满歉意的对我说道:“小摩,对不起,车上觉得很无聊吧?”
“不会,我在睡觉。”前后左右都是人,说话还真是不太方便。
我探头看了一下,步道已不是两年前我所见的两旁皆树、地上只粗略刨出阶梯形状、再用粗细中等的树干固定住的泥土地了。
自从这尊实建十年、号称百年的大佛晋升为新景观之一后,人潮带来了钱潮,加上政府的经费补助,从寺庙开始一路到山脚全都整建过了一遍。“山林步道”虽然还是举头望蓝天,低头却变成了拓宽的产业道路,两旁还“贴心”的为小吃摊盖起了遮阳避雨的小凉亭。
真不知经费是为了维护古迹,还是造福这些做生意的?
冷冰冰的水泥地完全剥夺了土地的气味,太阳当烈时,地上也热得能煎蛋。看不见的角落满是废弃物,垃圾桶形同虚设。
热闹、又不愁吃喝,过多的游客带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参观自然的人类,却破坏了自然;自以为水泥柏油地就是方便游客的想法,却带走了泥土的味道;默默盖在幽林一角的土地公庙,也比这种过度开发的地方来得雅致。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现在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改变模式,又或者他们其实漠不关心,只要有吃有玩有得参观就行了?
学生们慢慢向上推进,步道旁的摊贩也熟练的开始拉客。鹌鹑蛋、烤香肠、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小吃——佛教圣地公然贩卖荤食,不知对神佛是敬或不敬?
“来喔、来喔!帮忙做善事,买一份大肠包小肠,就添一元香油钱给佛寺!”
真是够了!那不就像是把人家女儿诱骗下海,再拿一部分抽成、反过来孝敬老人家一样的可笑吗?
社会上的种种奇怪现象越来越无可救药,如果不是这样,某万能预言所述的“世界末日”大概永远不会来临吧!
虽然预言之日早就已经过了,世界依旧安然无恙,因而预言者遭到强烈怀疑是否标错了日期,但死忠支持信徒却坚持是上天怜悯而使末日后延。
当然也有第三方认为是撒旦的阴谋,但已去过天堂地狱的我却认为神没有那般好心、撒旦也不会那么闲,一切都是人类的妄想。
预言是人写的,解释也是人说的,不管预言与结果落差多少,人们总是很神奇的找到其中的关联,并赋与“相当合理”的解释,也难怪算命仙跟股票分析师这职业一样,总是那么好赚。
“前面那群人在做什么?”就在我感叹现今社会乱象时,纱真忽然气喘咻咻的对我说道。原来是一群人围在了一块,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一旁的蕾拉学生,看着围作一团、兴奋莫名的赛费儿学生,都露出看乡巴佬的神情,保持了距离通过。
“纱真,快来看!”一个脱离人圈的女孩跑了过来:“那老板的刀法好厉害喔!”
刀法……
“小姐,要来一杯清凉A西瓜汁某?”
“先生,来杯退火的椰子汁怎样?现剖的喔!”
熟悉的吆喝声传来,果然是那两人……
他们的生意足迹还真是遍布各地啊!
“纱真,要不要喝饮料?我请客喔!”女孩掏出千元钞票问道。
“嗯,好啊。”纱真脸红扑扑的,似乎热得快不行了,便不作多想的答应。
数了个人头,问话的女孩便跑去争取下一个名额,连想喝什么饮料都忘了问。看她那个样子,似乎饮料是其次,主要还是想观赏老板的刀法表演。
热到昏头的纱真连围观的兴致也没有,就直接进入了佛寺。
“我的身高不够,根本看不到,而且要是挤来挤去的时候,小摩被发现了怎么办?”
见她处处为我着想,我感动得真想亲她一记。
殿堂里果然比外头凉快多了,红色的石柱撑起高大的天花板,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幽幽散发着冷气。纱真合掌对着佛像拜了几拜,对感受不到的附魂者气息浑然无觉。——对方就在附近,就在室内其中一名蕾拉学生身上。可惜我没狼犬……不,狼那灵敏的嗅觉,无法过滤出真正的对象。
既然我发觉了对方,对方也一定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敢放松防范,但在参观结束、乃致上车之前,对方却都一直没有动静。
下午的行程,是参观被列为一级古迹的道教寺庙……
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趟宗教之旅了。
和佛寺一样,寺庙广场周边、以及附近的几条街,都被小吃摊和纪念品店给淹没了。由于六点开始有庙会的关系,赛费儿和蕾拉的学生今天都会待在这里,在自由活动开始之前,导游小姐便先协助学生入宿。
好巧不好,赛费儿和蕾拉的学生就住同一家旅馆,让人不禁深深怀疑两校理事长是不是暗中有一腿?
“普通得真新鲜!”
赛费儿的学生中有人出声,这么形容这家旅馆。不知是刺中了蕾拉学生的哪一点要害,她们的脸色就像卡到阴一样难看。
这种羡慕贫穷的称赞法,就像吹捧非洲饥民瘦得很有骨感一样,没被人家丢石头追打,也够让人冒冷汗的了!
房间住宿方面,蕾拉学生住在四至十人房,赛费儿学生睡的却是大通铺,像仓库一样的和室里。
半新不旧的榻榻米上铺满了枕头棉被,男女被分开在旅馆的东西两侧,以策安全,也避免闲言闲语。
一般大通铺是为了因应大批进香团所提供的房间,无隐私但却便宜,而且不附卫浴设备,想沐浴的话,得自费到附近的澡堂解决。
对于这样简陋的环境,赛费儿的学生非但不抗议,还很乐在其中。
一号女宿的女孩们,很快就凑在了一起。
“风华,我们先占个好位置,把床铺好可以吗?”纱真问道。
“太早了吧?午餐才刚吃饱,离天黑还远着呢!”风华看了看表。
但外头太阳正炙,大家都慵慵懒懒的,没人想在这时候出去逛得让自己中暑。
“正好可以睡午觉啊!”绯月打了个呵欠,一些人已经开始在铺床了。“我睡哪里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
“那就这一块吧!”
风华用行李大致围出了块疆域,七人就睡在通铺的最里侧。虽然外出要多走些路,但至少晚上睡觉时,不会被起身方便的人给惊醒。
安顿好之后,有几名蕾拉的学生过来串门子。对于有钱的贵族学生,却住大通铺的奇怪行为,她们也不掩饰的表示疑问。
以下是她们得到的答案——
漂亮房东:“我不清楚校方是何种想法,但我很喜欢这样的安排。睡在地板上给我一种很怀念的感觉,大家睡同一间房也是个很有趣的体验。”
纱真:“睡在同一间房间有很多好处啊!找人很方便,只要用喊的就行了。睡觉前还可以玩大风吹跟枕头大战喔!”
风华:“当然是因为经济问题呀!东方国家曾有泡沫经济,西方国家也经历过金融风暴。虽然依我判断,短期内我国不会有这种经验,但另一方面作为关怀第三世界的穷困,我们偶尔也该以身作则、化奢为俭。而且毕业旅行的目的,不就是体验平常难得接触的人事物吗?”
四叶:“睡在同一间的话,比较不怕记错房间号码,同样的通铺在这旅馆内只有两处,就算走错地方,也只有错一次的机会。”
音悠:“这样大家的感情也会进展的很快吧?遇到困难的话,身边随时都有人能帮助,团体游戏也比较有发挥的空间。”
琉亚:“人多人气就旺,不必担心异物侵入。这里没有电视,萤幕上就不会出现不正常色的残缺脸孔;没有音响的话,半夜里也不会发生冒出声音或自动转换频道、就算拔掉插头也无法停止的超自然现象。
“另外,这里是一楼,即使三更半夜窗外有未知的人影经过,也不用考虑对方是否有立足之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住过无数香客,因此暗处留下了不少平安符纸,积少成多,结合香客信仰的愿力,而在通铺周围形成了相当的结界,使阴物无法进入。因此我建议预计进行”百物语“游戏的人,最好择地进行仪式……”
绯月:“你问我吗?我不怕鬼,对游戏也没什么兴趣,睡觉的环境也不是那么挑剔……但是如果一般房间和通铺让我选择的话,我会认为通铺比较好些……因为习惯了嘛!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和女生睡通铺,感觉有些怪怪的……啊!还有,我觉得通铺最大的好处,就是降低犯罪率及分散风险,但要是歹徒的目的是胁持大量人质,而非单体绑架,那就麻烦了……”
听完以上叙述,蕾拉学生一阵看见异星生物般的无言。
……对我来说,通铺正是最好的防御措施,人多眼多,想进房偷窃(我),就不容易。
第六集第五章庙会
任何的集会活动就像办桌请客,明明说好几点开始,主办单位的时钟却老是跳针。六点半的时候,主办者的大嗓门终于透过麦克风放送到各个角落,不过游客老早就逛上大半天了。
“小摩,糖葫芦好吗?”
“不用了……”
“烤鱿鱼好香喔!”
“谢谢,不过我已经吃不下了……”
每到一个摊位纱真就这么问我,我推却了不下百次,但还是吃下了章鱼烧、鸡蛋冰和烤香肠各一份。
再这样下去我会先撑死的!
“小摩,那里有卤味耶!”
“……”
我真的辞穷了,“吃你喜欢的就好”、“别太破费了”、“我食量真的很小”、“看到想吃的我会告诉你”,这些话已经轮替了至少五遍,我都快想不到还有什么话能抵用了。
“纱真,我们休息一下吧!你的脚也酸了。”我决定先从根本下手。
找个地方坐下来的话,她就不会继续在充满食物的街上流连、不会逛过一家小吃就问个一遍,我也就用不着频频压榨国文知识贫乏的可怜脑袋来婉拒了。
“好啊。”
合该是注定的,原本路旁无一例外都坐着行人的公共木椅,就在纱真停下来找空位的时候恰巧走了对情侣,连寻觅都不用,纱真就高高兴兴的“坐享其成”。
“小摩,你有吃饱吗?”
舞龙舞狮的表演正好开始,纱真喝着芒果冰沙,习惯性又询问我了一次。
“真的很饱了……”不过就算这么说,下次她还是一定会问的!
“不要跟我客气喔!出门的时候爸爸给了我很多零用钱,带那么多现金在身边真的很不安全,所以你要快点帮我花完才行!”
这不是用来实行财务安全的正常做法吧……
我不知是否该答应她。要是她父亲知道,清纯的女儿把钱全花在本体是按摩棒的伪小矮人的无意义饲养上,一气之下,大概会立誓毁灭全世界的情趣用品店吧!
但要是不给纱真肯定的答案,只怕她会以为我对一路上的吃吃喝喝不甚满意,到时苦的又会是我的肚子。
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说,就让她以为我知道了,这样往后比较有推翻言论的余地。
纱真果然没有发现我这小小的心思,或者说她的注意力在说完那串肯定句(正常来说应该要是问句才对)之后,就全放在了眼前的民俗活动上,我有没有说话她大概也没听见。
舞狮走进每间店家,带来了平安与福气,就连坐在路边的行人,它也上前形式性在行人面前舞弄了几下,所到之处炮声隆隆,纱真不禁捂起了耳朵。
爆竹声震得我浑身发麻,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混在人群中的嚣张窃贼竟趁舞狮吸引众人目光的一刻,电光石火的摸走了小兔子包包。
“纱真!”
鞭炮声比什么都来得大,抓紧飞过纱真耳畔的那瞬间,我放声大吼。
相信听见这声音的人,一定会将视线移到周遭的人身上。
但纱真她第一时间内就看见了被拎走的包包。
“小偷——”她惊叫道。
……不,这已经不算“窃贼”,而是“强盗”了!
同样的环境条件下,纱真的尖叫果然比我有用,不少见义勇为的香客立刻追了过来,原在舞狮的两人甚至将狮头一抛,呼呼喝喝的就狂追而上。
如同游乐园遇到的那两名绑架犯,无视法律的人必然有足以违抗法律的技能与技术。这家伙的脚程一样飞快的不像话,很快穿过未及反应的人群,拐进了一般住宅区,就像被放回水中的鱼,自在穿梭,不将后头的追兵放在眼内。
眼看后头的人一个一个被甩丢,被追回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我开始寻思自救的方法。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打开纱真的皮包。
让我惊讶的是里头竟然有一叠数十张的千元新钞。虽然知道当政治家很好赚,但我现在并不追究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只是不想肥了这小贼的荷包。
将钞票藏在斗篷下并抱在胸前,我打定主意扮演一直维持这姿势的娃娃。不管这只会动歪脑筋挣钱的家伙怎么翻怎么扳,我都死不松手,让他只看得到却吃不到。
他要是没发现钱在我身上就好,要是发现了却拿不走,肯定会留下包包,将我带走另行处理,到时候我再找机会溜回来找纱真就好。
跑了一大段距离,这家伙总算甘愿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着。他气喘如牛的休息了一会,探头向后看了一看,确定没人追来,这才忍不住好奇心的检视战果。
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会锁定纱真。
一般来说,偷窃都是在低调中进行,要不引人注意,才能多干下几桩案件;就像上次那两个绑架犯,一个人就摸了二十来个钱包。
但这个家伙却选择了靠近路旁的地点,对小兔子包包这么大的目标物下手,岂不是自曝行踪的自杀行为?该不会是那句“爸爸给了我很多零用钱”被他给听见了,所以才铤而走险?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纱真的轻疏了!
“……劫匪吗?”
包包正要被打开,站在巷头,利用路灯背光抹黑五官与拉长影子、塑造高大形象兼壮大气势的正义人士忽然莅临,我所算计好的剧情因突发事件而紧急顺延。
不要蛮干、也不要强出头,也许是这行的原则。他二话不说,拎起包包转头就想再度逃跑。然而就在他跑出个箭步的时候,正义人士却早已鬼魅般地伫立在巷尾。
由于光线照射不到如此远处,他的面容依旧阴暗一片。
“你……你是谁?”窃贼的语气明显惶恐了起来。
虽然现在不算太晚,附近还有庙会,但太阳毕竟已经下山,不能排除“撞鬼”的可能。不过就我来看,眼前的拦路者如果不是人,就凭这一身浩然正气,也该是天兵神将级的人物。
“我要里头的某样东西。”正义人士说出了一句足以毁灭形象的台词。
窃贼怔了一怔,猛然了悟:“哼……要钱是吗?想黑吃黑,休想!报上你的名来!”
真是个傻子,人家要是会乖乖说的话,又何必煞费心思的隐藏真面目?
“正义人士”也如我想的,并未报出真实名讳。但由于他表明也想分一杯羹,窃贼便将对方视作同行。既是同行,就不必畏畏缩缩的玩捉迷藏,当下这窃贼胆子也就壮了起来,一副理在我方的,扞卫起自己的战利品。
“我进仔到手的东西,从来没有吐出来的道理!搞半路劫杀这套,你是哪个地盘跑来的渣滓?是不是不想在这行混下去了?”
“我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正义人士向前踏了半步,窃贼的双脚却没嘴上那般气势汹汹,立刻也跟着向后移动了同样的距离。
这一移位,对方的面孔终于从阴影下显露了出来。
年轻沉稳的面孔,让他仗着自己的“德高望重”,音量也大了起来:“小子,滚一边去,大人的事少插手!”
哦,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法律变成了“孩童不可踰越,大人却可为之”?就算真是这样,十七多岁也接近成年,已经足以游走于法律边缘了吧?
这番夺理的强词用来吓唬小孩子或许有用,但正义人士(在我弄清楚之前,至少认为他是)却不屑一顾的飞身上前,几个招式便将窃贼打趴在地。
人家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求自保的窃贼再也顾不得未检视的战果,小兔子包包反方向一扔,果决的断尾逃生。
至少不是个盲目为财死的笨蛋。
打跑了窃贼,(我误会的)正义人士获得了包包的掌控权,常随同不良少年出现的“那张脸”离我非常之近。
是符秀……
就某个意义来说,无人理会似乎比被“他”搭救要来的好……
“慢着,把你手上的东西留下来。”程咬金正好杀出。
他暂停了像是要处决我的动作,转头面对“程咬金”,那一人一狼。
“妖孽……”他吐出两个字。
“大哥,他也是吗?”狼的身分被察觉,政绪登时警戒了起来。
“没有那种气息。是人,但不是普通人类。”狼大哥也不敢掉以轻心。
“没错,那只狼跟我一样都是附魂者!”我突然大声说道。
反正在场的都是识破我身分也没关系的人,我立刻出声主控,并误导情势:“但它却和我不同,为了活下去,不惜害了那躯壳里的狼魂!”
“胡说八道!”政绪气冲冲地正想破口大骂,就被他英明冷静的大哥给拦了下来。
“那小子大概是想设计我们泄露天机。”
它的“想太多”,正好让我对符秀继续拗道:“你只是怀疑我对人有害,但他们却是真真正正的伤天害理。反正这次没得对我怎样,你也知道我人会在哪里。可要是让他们给跑了,可就不见得再有第二次机会能遇到了!”
“废话少说,不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用抢的!”政绪强硬道。不能解释,并不等于可以忍受我恣意的加油添醋。
稍作考虑,符秀将包包往路灯下一放。看来他是决定采纳我的建议,先除掉面前这个祸害人间、又飘忽不定的凶物。
一见符秀想开打,政绪弯折着双手指结,凶气毕露道:“大哥,这次可能得费点工夫了!”
“附魂者不可危及人类的身体及生命”,这是基本中的基本。
他们的策略我大概猜得出来,应该是由身形敏捷的狼先攻,政绪再配合着攻击符秀的另一侧;或是由狼先攻,虚晃一招,实则穿过防线将我破坏或带走。
无论政绪是否有痛下杀手的打算,依符秀的身手只有极低的可能会丢掉性命,因此我隐忍着战法不说。
这么做是有些卑鄙,但我也顾虑到附魂者的“限制曝光”会引致什么情况。
虽然符秀很快就能看透对方的攻法,但也会转而怀疑附魂者互寻同类的目的,这么一来,他就会开口问。一问要是问出不该知道的,或许他会乐于袖手旁观,看我们互相厮杀。
最好的情况就是让政绪以为符秀和我是同伙,而符秀又愿意以为民除害的信念和政绪战斗,这样我的存活率才能最大。
也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没说出符秀的“除灵师”身分。要是政绪害怕大哥魂飞魄散而及早撤退,符秀回头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了!
就这当下,政绪与灰狼冷不防一块冲了过来,奔在符秀面前处却又突然分开,明显是想双面包夹。
抬手挡下政绪的双拳,左足顺势踢向狼腹,符秀临危不乱,游刃有余。
但反击亦在两人的算计之内。
双拳被阻,政绪提腿就踢,而狼则前爪一按,借力使力向前一跃,转眼之间便来到符秀后方,大张的狼口呼着腥风,反攻符秀空隙大张的背后……
很抱歉,后面的精彩镜头我就没看到了!
保命要紧,我身怀钜款,卷款潜逃,放任他们在那拼个你死我活。哪怕符秀会背地里骂我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但降妖伏魔原本就是他的本意,我不过是让他转移对象罢了。
“休想逃!”挟着狂风,一抹狼影脱离战圈、阻横在我前方,短命的逃亡计划宣告失败。
“同类感应”这个密技还真好用!
“为什么?附魂者那么多,为什么偏要缠上我?”
蕾拉学院里不就有一个?还是说里头清一色是女性,反而教他们无从着手?
“除我以外的附魂者都该毁灭。”
行为偏激、思想冷酷!这家伙真的非常危险!
“这是上头设计的圈套,你想乖乖中计吗?”我忙道。
他一点一点进逼,我也只有一步一步的往符秀的方向退。
“既然天界精心设了这个局,不认真玩上一玩也太可惜了,有”变身能力“的你难道不这么想?”
它低吼。看来政绪果然什么都说了。
“触犯规则的人,有资格批评其他人不遵守规定吗?在我看来,你是所有附魂者中最该先被除掉的!”
“但、但是……”
变成人虽然是我所希望的,却不是一开始就预期到的啊!喝下仙药之前,我只单纯的想要一对手脚而已。这副作用连守门人大叔也无法预测,又怎能将它视作是天界蓄意的安排之一……
“狡辩就哭给上面的掌权者听吧!如果你还有那个机会的话。”狼微弓起身体道。
我有些慌张的向后瞄去。
少了一匹狼,都过了这么久符秀竟然还未赶来,单一个政绪就把他牵制住了吗?
若真是如此,那政绪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我漫不经意的靠向墙边,暗计好若它向我扑咬过来,也许墙面可以替我挡下一挡。在那之后,若我仍是逃不过这一劫,拼着一死我也要跑进人群中。
即使它杀了我不算罪障,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它的身分也等于曝光,就算没被动物组织捕杀,只怕往后二十来天,它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在太阳底下走了。
“先别这么冲动。”声音按下了我将要提起的腿。
“咦?”我吃惊了一下。
这并不是它的声音,当然更不是符秀和政绪的。事实上,他们的打斗声从这里还能听得很清楚。
“我有个提案,不知道能不能商量?”
出现的人竟然是偷拍狂。
对了,我怎么给忘了?偷拍狂也是二年级生,当然可能参加毕业旅行。只是今天一路上都没看见他,就当作他不存在了。
感谢天上众神明,运气似乎比较偏向我这一边。
“你是?”
凭空多出了一个人,杀气分散,狼大哥的威胁程度也降了一级,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路见不平,按录音键相助的”极限运动“人士。”偷拍狂晃了晃手里的随身听,“结果录到了非常有趣的东西。”
他“啪嚓!”按下了后退键再放音。
“除我以外的附魂者都该毁灭。”
“既然天界精心设了这个局,不认真玩上一玩也太可惜了……”
“真是个好题材!”偷拍狂笑道:“虽然光听声音并不能证明是谁,不过要查出你家的地址,在这社会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你也这么认为吧?”
“你有什么企图?”
被恐吓绝对不是件很爽的事,狼几乎把杀气全转给了偷拍狂。压力放空,我轻松的呼了一口气。
“没什么企图,只是你对付的附魂者正巧是我社的吉祥物。对社团来说,吉祥物是至高无上的精神象征。身为副社长的我,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社的招牌被拆,而无动于衷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我听得眼泪都快潸然而下,虽然“至高无上的精神象征”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所以还是请你离开吧!”偷拍狂抽出了录音带,扔在它面前:“背后还有个敌人在,单凭你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你是个聪明人,回去养精蓄锐后再来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真是句古老而有用的安慰之辞。狼大哥想了想,便叼起录音带,瞪了我一眼,走了。
“真是有惊无险。”偷拍狂收起了随身听,将我从地上捡起。
死里逃生,我现在可有不少话想对他说。
“……等等,哪有人请敌人养精蓄锐后,再上门挑战的?你不是应该告诉它,以后绝对不准再对我出手才对吗?”虽然我很感谢他,但那番话摆明只是让我延后再死而已。
“一卷小小的录音带,是不可能做出超出它所价值的要求的。”他说道:“要是像你所说的,从今尔后都不许它再出现在你面前,它不是你,八成是不会答应的了。只要能度过今晚这个难关,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不就行了?”
这么说也对啦……
“不过,要是录音带不给它的话,我们手中不就一直握有牵制它的条件了吗?”
“被威胁久了的人,也是会起杀机的。狗急跳墙听过没?”他拉开外套,在我以为是项链的绳子下方,竟然挂着一支录音笔。
表示时间的数字还不停在跳。
“这是……”还为录音带没时间备分而扼腕,没想到竟是声东击西之计。
“不行。”偷拍狂停止了录音,将录音笔塞里了衣服内。“这可是难得的纪念品,再交易可是会破坏信用的。”
“拜托啦……”
“如果你是女的,撒娇或许还能让我有一点心动。”
“雷克斯不也是男的……”我拿玫瑰女孩的事碎碎念道。
“那不一样,她现在是荧荧。”
真是吝啬!
慢着……
“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后面只有一个敌人?你到底在那里站多久了?”
“咦,我有那样说过吗?”
他不愿正面回答问题般的、将我带回了放着小兔子包包的路灯下。恶战的两人都已不在,符秀大概追着撤退的一狼一人跑了吧!
偷拍狂将我收进包包内,不在意一个男生提着粉红色的女用包包有多么怪异,就这样带着我回到了旅馆——另一间旅馆。
“你走错地方了吧?”
虽然同样是旅馆级别,但这一间单从外表看起来就……破烂许多。
“我们就住在这里。”
这样更奇怪!
就算是为了阻绝社长被女学生们骚扰、或极限运动社本身受到学生排斥,也不至于落魄到睡在这“负五星级”的恐怖地方吧?
“我觉得……你应该先把东西物归原主才对。”想到住在里面的房客,我就兴起不了想进去的念头。
“你觉得呢?”他冲着我又是一个让人发毛的冷笑。
我觉得……要杀要剐的权力似乎不在我手上……
走过杂草丛生的庭院,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这太扯了,有哪一家旅馆连大门也上锁的?而且所谓的“大门”,还是一般人家家里房间使用的那种单片木板门。哪个建筑还是装潢的白痴,会把这种东西装在大门口?
偷拍狂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就我来看,他也不是个正常的房客。
进到门内,他习惯良好的将门反锁,完全没惊动趴在柜台上、任由黑白电视播着黑道剧场节目而呼呼大睡的旅馆老板。
话说回来,那真的是老板吗?穿的倒像个渔贩……如果说雨衣雨鞋是为了防止衣服被汹涌的口水浸湿,那我倒还能理解……
偷拍狂带着我走上二楼,不知哪个年代的螺旋木梯还很坚固,至少木板发出来的呻吟比电视声小很多……
“……你们就这么喜欢这个不吉利的数字啊?”见他走向十三号房,我忍不住说道。
“十三号房才能睡得下十三个人。”不等我反应,他就推开了门。
好亮!双眼一感到刺痛,眼皮立刻在十分之一秒关上,隔绝可能把我照瞎的光线。
搞什么!房间里有两颗太阳吗?
大概过了五秒,我的眼睛才渐渐适应这种亮度,房间的所有人事物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
空间大得有些吓人,放了十三张单人床竟然还不显拥挤,还有房间的装潢……
这些床我好像曾在某个时尚寝具杂志上看过,一个床垫就要价十几万……还有那个艺术喷沙连身镜,镜框好像是顶级水晶……床柱是金箔贴的……
最夸张的是地毯,竟然连七位数字的标签都没撕!
这是哪国的度假中心啊!
光看这房间,怎么样也无法将它与破烂的旅馆外表画上等号,果然装潢才是王道!
“哦,约会的战利品吗?我还以为你会被荧荧甩上一巴掌呢!”C看着偷拍狂手上的包包,揶揄地问道。
十三张床上都有人睡,就连三年级的社员也全体参加了这次的毕业旅行。
“事实上,是两拳。”偷拍狂微笑,完全看不出挨过揍的样子。“还带了些好玩的东西回来。”
他将包包放在床上,我“自首无罪”的爬了出来。
“各位好……”
“喔,是小摩啊!”A(利威)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罐啤酒。“嘿,你可真行,也跑来参加毕业旅行了啊?副社长猜得果然不错。”
猜?偷拍狂猜了些什么啊?
“开打了是吗?”霸占着房里唯一一台电视,打着电动“杀人魔物语”的索伦扬嘴笑道。
“各位,你们决定的如何?”浴室门打开,一身水气的拉斐尔社长,腰间围了条毛巾走了出来。
“小摩是”极限运动社“的吉祥物,敢找他麻烦,就是和我们过不去。”A道。
“这次特别规划的旅行果然有全社动员的价值!”C道。
“……”法尔(照惯例被消音)。
“只要他还活着,不怕没人过来杀。而且这游戏恐怕五百年都等不上一次。”索伦翻译。
“真有趣的极限,社长,一起玩吧?”苏飞呵呵笑道。
等、等一下……综合以上所述,他们早就全知道了?
对了……上次阿修救我的时候,为了报恩我把为什么没回天界的事全给说了……但我可没提到“附魂者”互相残杀的事啊!难道这是他们自己推测的?
“穿上吧!”偷拍狂忽然丢了套制服过来。
“什……什么?”我倒抽了一口气。
他……他发现了什么?
“果然是真的?”苏飞大惊小怪道,把早早就寝的普鲁托都给吵了起来,就连天塌下来、也甭想要他丢掉游戏摇杆的索伦,也破天荒按下了游戏暂停键。
“凉月岛。”偷拍狂说出了某个让我浑身僵硬的关键字。
“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种?”
管他的,蒙混到底就是!虽然那天他和玫瑰女孩也去了,但最多也只注意到阿修腰间变成按摩棒的我吧?
“你以为阿修迟钝到什么都没发现吗?在洗手间的时候……”偷拍狂的笑容竟有些奸险:“如果你要证据——”
他“啪嚓!”一声按放了放音钮。
“……有”变身能力“的你难道不这么想?触犯规则的人,有资格批评其他人不遵守规定吗?在我看来,你是所有附魂者中最该先被除掉的!”
“……这可以当作是承认的证明吗?”不愧是副社长的偷拍狂,微笑看着我。
“够了!停!”我红着脸大叫。
我太小看阿修了,没想到他竟然那时候就发现了我会变身的秘密……
我转头看向他,他仍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你身上的秘密还真有趣。”拉斐尔社长穿上了衣服,用干毛巾擦着尚湿淋淋的金发。
“……应该可以挖掘出更多。”偷拍狂脸上的卑鄙,跟《咦周刊》的讨厌狗仔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变身的时间?”
我中箭倒地!
可恶……他这家伙是纯粹运气好,还是早有预谋,居然一问就问到了这个敏感的核心!
我琢磨着该不该对这群想拿我当诱饵的人说实话——想保护我是其次,他们真正只是想享受“极限”的滋味吧?
不过换个方面想……要是我向他们吐实,他们也就会如方才所说的,为了“保护吉祥物”挺身而战,这样一来,我不就等于平白多了十三名怪物般的战士,来护卫安全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等等……我还不能高兴的太早,当“饵”的意思,不就是得暴露在危险之中?不用多,只要失败一次,我的天堂梦不就也跟着完了吗?
而即使我不说,他们也会照样抓我去引诱其他的附魂者,但不能确认变身时间的话,也就不能奈我何。饵虽然是勾在连着钓竿的鱼线上,但抛远和抛近的鱼饵,钓上的鱼可是不同的。
但是不说的话,似乎也不太妙……
想想政绪和他的狼大哥,就是两条结结实实的大鱼,要是撒谎惹火了极限运动社,对我一点也没有好处;而要是社员故意不理我,或是等我快被打死了,才出手对付其他附魂者,那我只能算是咎由自取。
天哪,这样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做,或不做!”
慢着,这句话……我是什么时候说过的?
园游会……美丽的占卜师……
对了,是犹豫要不要当极限运动社的吉祥物的那时候,她给我做的塔罗牌占卜!
选择作为吉祥物的话,她那时……那时是怎么说的?
“悬吊者(正向),代表您最近的情势……”
不对,再更后面!
下一张关于最终命运的牌,我记得她说的是……
“幸运之轮(正向),未来的发展。这份工作将给您带来极强的好运,任何不幸都能否极泰来,冥冥之中会有贵人帮助您,危机也能化为转机。”
没错,就是这句!
若将占卜词套入我目前的情况,“工作”是指担任吉祥物,“不幸”
应该是指灵魂大战,“贵人”指的则是极限运动社,“危机也能化为转机”应该就是“虽然身处险境,但却险不至死”的意思罗?
而我现在的决定,就是左右偷拍狂他们会不会成为“贵人”的关键!
既然这样的话,也只有说了。
“一天四次,每次间隔时间五小时,变身维持六十分钟。”还有附魂物彼此感应的事情,我都干脆的招了。
“哦,那还蛮久的嘛!”A像是立刻就想来上一战的模样。
“请把睡眠时间算入。”C道。
“我们有十三个人,分个两、三组轮班就行了!”
“我是指小摩的睡眠时间,当然他要是肯一天分睡三、四回的话那另当别论。”C充分展现出了他的良心。
“一天钓个四次鱼也没有意义。”帝洛道:“每种鱼都有它的作息时间,让吉祥物多次在外晃荡,只是变相警告敌人其中有鬼。”
“晚上如何?”B(轩和)提出建议道:“我想那些附魂者应该比较愿意夜间出来活动,只变身一次的话小摩也比较不会那么吃力,我们也不用全天候都处在备战状态。”
“帝洛与轩和的意见都很有建设性。”拉斐尔社长道。
“那接下来就要讨论小摩是从今天起都和我们一起行动,或是将它送回这包包的主人身边了?”偷拍狂另立议案。
我几乎立刻想举手说我要回去。
“当然是和我们一起行动。”A第一个发言道。
“还是送回去的好。”苏飞道:“要是那女孩上门跟我们要东西,社长又要头痛了!”
极限运动社里可有个“厌女症”的社长在。
“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登门要按摩棒的女孩存在吧……”C怜悯的看着我。
我懂他的意思。要是他们无意把我放在小兔子包包里归还回去,就算我不见了,纱真也只会闷不吭声而己。
“送吉祥物回去也并非不可行,只是每晚来来去去,得有个人接送。”
偷拍狂方说罢,阿修就站了出来。
“我去。”
“那就送他回去吧!”拉斐尔社长道:“至于”钓鱼“的时间,就由”钓客“自行协商。”
手无缚鸡之力的社长,看来是个观众的料了!
“固定个时间较好配合,敌方也比较容易掌握小摩的行动。”偷拍狂说道。
全员讨论了三十秒,最后晚上八点为计划开启时间定案。
我的二十天迈向天堂之路,也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