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家四仆
朱传宗听完吕伯冰的话,如雷轰顶,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黑暗的事情,但见席宴上杯光交错,人人吃的面红耳赤,笑的东倒西歪,一幅繁华的景象,和他的心境真是隔隔不入。
朱传宗冷眼旁观,觉得没趣,假意去厕所,走出大厅,走到外面,但见星空繁星点缀,好风如许,四周花香袭人,好一幅美景,可是人间那些百姓,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观水乡穷得村里的汉子娶不上媳妇,奸淫盗窃之人很多。可要想出去赚钱,那些出来干活的民工,白白干了几年,却一文钱也拿不回到家乡,穷人真是没有活路啊!
朱传宗叹气起来,心情实在无法排解,四处乱走,等到清醒的时候,发觉来到了观云院。
几个丫环早看见了朱传宗,连忙把他往屋里让。华采云听说他来了,在门口揽住他,笑道:“你刚回来,大厅里不是为你接风洗尘,正吃酒吗?怎么这么快来这了?”
朱传宗使劲把方才的思绪压出去,笑道:“嫂子风华绝代,我想念的紧,不自觉的就来了。”
华采云笑道:“胡说,明明是你自己想来,怎么叫不自觉呢!”
朱传宗倒没说谎,见华采云丰臀肥乳,越发的风姿绰约,勾魂夺魄,不由看呆了。
华采云见他一脸痴相,道:“本来今天见你回来,稳重了不少,怎么才一转眼,就漏馅了呢!”
朱传宗笑道:“还不是嫂子魅力太大了。我在外面遇到无论多美的美女,都能心如止水,可是一见嫂子,便魂不附体,只能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华采云用玉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算你没说谎,我听暖云和小郁说了,他们都夸你在外面一心办案,破了许多的案子,被老百姓叫朱青天呢!这还不算,你很乖,连那个姓岳的美丽女娃子都放过了。不过我就不明白,你不是因为看上她,才帮她办案的吗?怎么又没下手呢?暖云脾气温柔,会为你隐瞒的。可是小郁直性,有什么说什么,她们说法一致,一定错不了。”
朱传宗假装正色道:“我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岂会为女色所迷呢!”
华采云道:“真出息了啊!那好,我很佩服。不过天色晚了,请你明天来吧。虽然说我是你嫂子,长嫂如母,可是毕竟男女有别,你也应该出去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朱传宗见华采云一脸娇态,知道是故意逗他呢,便道:“我想过了,虽然说不该为女色所迷惑,可是嫂子哪里是女色呢?如果我是鱼,你就是水,离开你我就渴死了;如果我是猫,你就是鱼,离开你我就饿死了。”
说完扑了上去,把华采云的衣襟扯开,露出一对大乳,一边大力搓弄,一边大嘴伸了过去,又啃又咬。
事起突然,华采云吓了一跳,然后咯咯娇笑道:“你疯啦!”
朱传宗道:“好嫂子,想死我了。”
华采云被他弄得情欲上脸,呻吟起来,双手抚摸着朱传宗的脑袋,道:“恩,我也想你。”
朱传宗摸着华采云的香丘,道:“嫂子,你的似乎又大了呢!”
华采云道:“还不是你弄的!你坏死了,怪羞人的。”
朱传宗贼兮兮笑道:“是吗?那我把你肚子也弄大,看你怎么办!”
华采云美目流盼,红晕上脸,却不服输,挑衅地道:“你有那本事吗?”
朱传宗道:“还敢小瞧我!”
把华采云抱起,向床塌走去。
二人分别日久,都是情动,自是浓情蜜意,也不用细说。
再说朱传宗第二天到督察院报道,并呈上文书,他的上级夸奖了他几句,说他劳苦功高云云。过了几天,江淮省的公文到了,详细把岳一鸣的冤案说了一遍,夸奖钦差朱传宗的功绩,然后又把其余的案件也都详细描述了一遍,甚至大加夸张,把朱传宗大大夸奖的一通,说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破了四件毫无头绪的奇案,真是个少年奇才。最后才把周崇圣的案子呈送上来,说他贪污了二十万两银子,其余的欺男霸女,纵容亲戚,霸占土地等事,都简单的提了提,不过饶是如此,都察院把这事呈给皇上,明宗皇帝还是龙颜大怒,下圣旨即刻处斩周崇圣。
原来朱传宗走的前一晚,江淮省布政使郑文荣到了,和路同府知府伍正商议了一晚,准备第二天和朱传宗好好“商谈”一番,但没料到他早晨便走了。虽然没见着朱传宗,但心里也放宽了,便尽力让案子大事化小,可是朱传宗把案子办到这个地步,也没办法为周崇圣掩饰,虽然已经只把案子的十分之一报了上去,皇帝还是震怒,没有保住周崇圣的性命。
伍正因为把岳一鸣的冤案发回重审,并无大过,但是属下如此昏庸贪婪,所以让他留职查看,罚俸一年;布政使郑文荣有辖下有如此莫名其妙的冤案,罚俸三月。
朱传宗因为立了大功,明宗皇帝很高兴,明宗皇帝看了呈上来的整个案情,对众臣道:“如此能吏,自该破格提拔。”
把朱传宗升了三级,封为右佥督御史(正四品)朱佑继连忙跪下推辞,道:“这个朱传宗乃是犬子。他年纪这么小,却升的这么快,恐惊物议。再说对他也不好,使他滋生骄傲,请陛下三思。”
左丞相李毅衡缓缓出列,道:“皇上,朱传宗虽然办案如神,但是年纪太轻,等他再立别的功劳,缓缓升他的官,也还不晚。”
明宗怒道:“谁有才能,能够破除腐败,朕就升他的官。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官员们骤升懒惰腐化之心,百姓困苦,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朕大加整治,可是效果却不好。朱传宗年纪虽小,但是刚一当官,便破了岳一鸣被冤枉杀妻的案子。这么荒唐的案子,你们竟然让他发生!几年了,腐败问题你们束手无策,足见混聩无能之极。知县周崇圣祸害一方,要不是朱传宗,能够抓出这样的蛀虫吗?如今有人立了大功,你们不思自己无能,却还要阻止朕的奖赏,你们是何居心?”
众大臣见皇帝怒了,急忙都跪下口说不敢,口称皇上圣明。
朱佑继就这样年方十六,就被封为四品的高官,要知道许多人,一辈子都混不到四品官。而且朱传宗查办完岳一鸣杀妻案,震动了整个江淮省,江淮省布政使都受了处分,官场上都对这个新人侧目起来。
朱传宗风光无限,官场名声大扬。和朱佑继差不多的高官们原本都对朱传宗这样的小官不留心,这时也都打探他的消息,见他年少有为,家世又好,有些人便想把女儿匹配给他,和朱府结亲。等打听到他是太监的传闻之后,都是大失所望。
不过朱传宗升官之后,少不得朱府又要大摆宴席了,官员们车水马龙的前来祝贺。
朱传宗对这些应酬交往很厌倦,幸好他父亲朱佑继很擅长这些,省了朱传宗很多麻烦。不过有时一些应酬还是免不掉的,朱传宗不喜欢也得必须去应付。
这天朱传宗又偷偷溜出宴席,他身边的丫头以为他在里面吃酒,都没有留心他。朱传宗吃酒吃多了,浑身燥热,把衣服脱了,来到一处背阴处纳凉。
朱传宗正在迷糊的时候,听见远处走来三人,边走边议论,一人道:“我的妈呀,这家里也太豪华了,那些摆放的金珠玉器,要是给咱们一件,咱们一辈子就不用干活了。能好吃好喝一辈子啦!”
另一个道:“张老五,看你那点出息,那算什么啊?那东西再稀奇,再珍贵,还有人值钱啊?你没看这里的那些小姐吗?一个比一个漂亮,这要是在窑子里去卖,那得多少钱一晚上啊?”
第三个人嗤笑道:“钱老六,你说的也不咋地。你们见识是真短啊!那些小姐那能和窑姐比吗?她们可都是少爷的。我早和你们说了,有钱人,少说也有几十个老婆,连侍候的丫头,放在别人家那都是大小姐,怎么样,今天我的话验证了没有?”
张老五道:“老四说的还真对。”
钱老六道:“对什么对?赵老四要说的对,我们能去拦路抢劫?差点被关起来,一辈子见不着天日了?”
赵老四怒道:“你真没良心!要不是我出了这个好主意,我们能认识朱少爷?现在当了朱家的仆人,一个月就有二两银子。这好事哪里找去?还不是靠我神机妙算?你们两个家伙,认识我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感激我,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真是气人。”
钱老六被骂得灰头土脸,摸着头,嘿嘿笑了起来,道:“说真的,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说我们大字不认识一个,居然能一个月赚二两银子。你说咱们少爷家得多有钱啊?这府里好几千人,我的天哪!想也不敢想。”
赵老四耻笑道:“别把我和你们混在一起。我可认识字的。你们两个土包子,知道什么啊!”
张老五道:“是,是。老四见识是比我们高多了。我们都在外宅,你说咱们这么阔气,少爷每天都吃什么啊?”
赵老四人很聪明,可是毕竟没见过,哪里知道,又不肯丢了面子,说不知道,想了一下,便道:“你们真笨,自然是天天吃肉了。世上还有比肉更好吃的东西吗?等以后我要有钱,也天天吃肉。”
这时候三人走近了朱传宗纳凉的地方。
朱传宗听了他们的话,觉得好笑,咳嗽了一声,三人冷不丁吓了一跳,等看清阴影里的是朱传宗,三人立刻高兴起来,围了上去,施礼请安。
原来朱传宗见三人都是偏僻的乡村出来的农村人,并没有大恶,所以可怜三人,让他们当朱家的仆人了。此刻见三人高兴的前来见礼,便问道:“在我们家,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受委屈的地方?”
三人听了,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张老五道:“我们乡下人,什么苦都能吃,少爷还这么关心我们,我……我以后就是您儿子,给您养老。”
在他们乡,养老是最重要最大的报恩的方法。
朱传宗听得笑了起来。赵老四毕竟有几分见识。骂道:“呸,你胡说什么?少爷用得着你养老?少爷,您别生气,我们乡下人,不会说什么话。他的意思是我们为少爷您做牛做马,都甘愿。”
张老五忙道:“对,对。是这意思。”
朱传宗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小郁看见宴会上没有少爷,便带着四季来寻朱传宗。四处来找,正好找到了他们。
朱传宗见小郁来寻他,便和三人告别,跟小郁她们走了。
小郁埋怨道:“少爷,你也真是的,把那个大胖子大憨牛弄到家里也就罢了!这三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弄来干嘛?还和他们说话,小心沾染上他们的臭气。”
朱传宗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看他们可怜,就收留他们了,你不知道,这些人很苦啊!”
再说赵老四三人看着朱传宗在五个美貌如花的女孩子的簇拥下去了,都过去好久了,还呆呆望着。
张老五叹道:“我的妈呀,少爷就是少爷,这么多好看的女人,都是他一个人的,他也能对付的来,真不愧人家是少爷,我们是奴仆呢!少爷就是厉害,把她们弄得服服帖帖的。这要换了我,还不整天这个哭,那个闹,给折腾死啊!”
钱老六道:“你当她们都像你们家的母老虎啊!”
张老五道:“我看她们比我们家母老虎还厉害。不信你敢和她们说一句话吗?要是她们小嘴一噘,眼睛一瞪,我们就惨了。”
钱老六张大了嘴,一想,张老五说的还真对。
赵老四道:“也是。你说这些女人也怪,当少爷的面,都温顺的猫一样,可是在我们面前就像老虎。少爷真是能人啊!果然能者是无所不能啊!”
三人慨叹起来,又是羡慕又是佩服的不得了。
朱传宗升官上任要过几天才能去报道,因此在家中呆了几天,他和姐姐嫂子正好一诉别离之情,真是快活无比。
朱水月和朱传宗分开的日子,无时不在想念。这次他回来了,二人卿卿我我,甚是亲密。
朱水月虽是大家闺秀,人很本分,可是既然知道朱传宗是神仙下凡,又处在热恋中,所以便和朱传宗腻在一起,总没个够。
朱传宗把在外面买的一些新奇的物件给她,朱水月高兴的什么似的。其实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少女,大门不能出去一步的大小姐,外面一些新奇好玩的玩艺她也是见识过的。不过情郎送的东西,无论怎么样可都是好的但是朱水月最喜欢的还是听朱传宗在外面办案的事情。本来朱家人丁太稀少了。只有朱传宗这一个独苗,以前又是傻子,所以朱水月和朱家所有人一样只是希望他能传宗接代就行了。可朱水月没想到朱传宗竟然是神仙下凡,不仅聪明伶俐,而且办事干练果断,竟然名震官场,看见情郎这么有本事,还处在热恋中的朱水月别提多么高兴了,只要有时间,便让朱传宗给她讲如何办案,老百姓怎样把他当救星,如何感激他等等。
渐渐讲的多了,朱传宗有些烦了,朱水月见他不高兴,便去向暖云,小郁打听,一来二去,二人也没什么可讲的了。
小郁道:“小姐,咱们家新来的那个随从,就是那个大胖子,他跟着少爷办过案,他比我们知道的多呢!我们不如去问他。那个大胖子和少爷以前一样胖,可好玩啦!”
朱水月饶有兴趣,道:“真的?还有这样的事?”
暖云也笑道:“是呀,小姐不常出内院,所以不知道。他叫王大牛,虽然胖了点,但可灵活了,不过是乡下人,时常闹笑话。”
朱水月见她们说的有趣,左右无事,便和她们一起去找王大牛。
王大牛自从跟了朱传宗到朱家,当了朱传宗的随从之后,因为朱传宗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家里,在内院厮混,王大牛又进不去,所以他无事可做。朱府的下人们见他是朱传宗的跟班,得到他的赏识,都很嫉妒,见他是外地人,又什么也不懂,到了京师看见什么都新奇,人又很胖,便没事都拿他寻开心。
王大牛虽然人很憨厚,性子耿直一些,但也不傻,见众人戏弄他,便不再理他们。这天他无所事事,朱府很大,景色很美,他便到处乱走。
王大牛逛了半日,在路上忽然遇见赵老四三人赶着一头驴,那驴不知道如何,发了脾气,说什么也不走。
张老五气得不得了,使劲用鞭子打了起来。
王大牛走上前去,道:“这毛驴怪可怜的,你们干什么打它啊?”
张老五冷不丁见一个穿着不错的人上来说他,人又高又大,一副富贵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向毛驴跪了说道:“毛驴大人啊!小的有眼不视泰山啊,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么阔气的亲戚啊,我以后再也不敢打您了。”
赵老四和钱老六眼见是熟人,见张老五没认出来,这样害怕,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王大牛莫名其妙,道:“你这小子在说什么?我和这头毛驴不认识,今天头一次见面,怎么能是亲戚呢?”
张老五这才抬起头,仔细一看是王大牛,以前一起进京,那时候他对三人很同情,几人聊的很投机,这才擦了汗水,憨笑道:“原来是王大哥啊!你穿的这么好,我都认不出了。”
王大牛道:“我人又没变,怎么认不出!你们三个这是干什么?”
三人道:“我们借驴来磨豆腐。”
王大牛问起三人在朱家干什么活,三人如实回答了。三人是柴房的,经常搬运木柴和劈材。不过三人因为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土里土气,所以那些仆人什么活都让三人干。
三人只要挣钱,是干什么都愿意的,在外面比这里活累,又赚不到钱,所以三人很满足,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也罢了,三人人生地不熟,能进朱家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所以见谁都毕躬毕敬,当做老爷般看待,唯恐得罪了谁,被赶出去,丢了饭碗。
王大牛见三人一副窝囊的样子,加上灰头土脸,想起他也被人戏弄,不由同病相怜起来,道:“你们三个连这些活都干,真是太可怜啦!”
钱老六刚才一直在笑,此刻忙道:“不可怜,我们赚了这么多钱,干点活,一点也不累。我们乡下人,要是呆着,还不舒服呢!”
赵老四人聪明,道:“王大哥,您在哪里高就啊!干什么活?”
王大牛在别人面前一点威风也耍不起来,此刻在三人面前可要吹嘘一番了,道:“我是少爷的贴身随从,怎么样,厉害吧?想不想跟着我啊?”
赵老四忙道:“那挣钱多不多啊?”
王大牛道:“你们一个月几量银子?”
钱老六高兴地抢着道:“二两啊!这辈子我们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王大牛心里松了一口气,道:“我可是四两银子啊!嘿嘿。”
三人听了很是羡慕。
几人正在说笑,忽然一个小厮跑过来,喊道:“王大哥,不好了,小姐找你呢!你怎么不老老实实呆着啊!满院子乱跑什么啊!”
王大牛听了,笑道:“你看,连小姐都叫我去办事,我先去了,回头聊吧!”
跟那小厮去了。
第十章 美女大盗
王大牛在三人一脸羡慕的目光中离开,可一离开三人视线,心里就打起鼓来,道:“小兄弟,小姐我又不认识,她干什么见我啊!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啊!”
那小厮道:“我哪里知道啊!小姐要见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要打要骂,如果是我,那也甘心情愿啊!”
王大牛听了,心里更怕。原本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到了京师,见识到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朱家又是大户人家,规矩又多,他便拘谨起来。
王大牛忐忑不安地去见朱水月,远远便听见笑声,只见几个仙女一般的女孩子对他指指点点。
王大牛认识暖云和小郁,平时见了她们都当小姐看待,可是此刻见她们侍立在一个绝美的姑娘旁边,不由心慌,加上一群美女耀眼,看都不没敢看,脸上便红了。
只听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笑道:“王大牛,你真胖啊!你知道不知道,我弟弟是怎么把你请来家中的啊!是不是看见你的模样,便想起他以前傻乎乎的样子啊!”
一番话说完,一群女子都笑了起来。
王大牛迷迷糊糊,听不明白,脑中昏沉,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朱水月笑道:“你看他像不像宝儿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众女笑道:“真是越看越像,难怪少爷这次出门,带这个活宝回来。”
朱水月见王大牛一脸迷糊的样子,便道:“你家少爷以前很胖的,你不知道吧!那时他和你一样胖呢!”
王大牛这才明了,灵光一显,道:“是呀,我想起来了,他胖时候的样子我看过。”
朱水月奇道:“你看过?”
王大牛便把头一次见到朱传宗,误把他打了一顿,他突然变胖,一点不怕打的事情说了。
朱水月大感兴趣,详细问了个清楚,最后道:“你说那个岳姑娘好看吗?”
王大牛道:“好看啊!就是太瘦了。”
众女哄地一声都笑了。
朱水月拿王大牛开心完之后,便高兴地去找朱传宗说话,道:“你的法术好厉害啊!能够变身,不知道能打败几个人呢?”
朱传宗听了奇怪,等问明白之后,心想:“我能变胖倒成了本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好处。”
在心上人面前可是老实不客气,吹嘘了一番,逗得朱水月开心不已。
过了几天,朱传宗就任右佥督御史之后,开始办正经事。想起吕伯冰和他说起那些工程的黑幕,便开始找寻关于工部的这类案件。见从各地来的检举信甚多,可是这些案件都被压了下来。
朱传宗问手下那些人,这些案子为什么不理。那些人道:“这些案子,都没有证据,多半都是扑风捉影,就算查了,也查不出什么,还理它做什么?”
朱传宗见他们用官话回答,便私下问这些人,这些人道:“大人,刑部,吏部,工部……这些衙门还不都是咱大梁朝的?自家兄弟,怎么能不帮自家人呢?难道真听那些老百姓的?他们说查咱们就查?再说了,咱们督察院虽说有监管刑部,吏部,工部等衙门的职责,可是咱们的品级比他们都低呢,怎么管呢?”
朱传宗道:“我们只要查到证据,转奏给皇上,自然就有人管啦!”
因为朱传宗是新来的官,众人摸不清他的意图,便装作不懂,也不敢再回答他的话了。
朱传宗见他们一个个老奸巨滑,说话没有真话,一句实话没有,一赌气,也便不问他们什么了。只是把所有涉及工部的案子和一些举报的资料要了来,亲自去察看。
给他送来资料的官员和笔帖式见了,心里盘算:“这朱大人可真会做官啊!一来便把涉及他爹衙门的案子都拿去了。看来这是要未雨绸缪啊!也不怪人家能当大官,可真够狡猾的啊!本来以他老爹的身份,堂堂从一品大员,工部的尚书,谁敢查啊!可是人家就是防着,真是滴水不漏啊!”
他们都以小人之心,却哪里知道朱传宗的想法呢!
朱传宗看了许多的卷宗和检举信,发觉大案要案真是太多了,看得真是触目惊心。
朱传宗越看越烦,这天发现一个案子,不由看入了神,到了晚上,也还在看,等到醒悟的时候,发觉已经很晚了。
朱传宗索性便不回家了,挑灯阅读。他读书从来不曾读到这么多离奇真实悲惨的事情,看得慨叹不已,心想:“没想到看起来天下一片歌舞升平,可是里面确是腐朽不堪,真是让人失望啊!”
朱传宗想到天下有这么多的坏人,心中愤怒不已,来到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拯救那些受苦的老百姓。”
他侠气大发,恨不能亲自去把那些贪官杀掉。一生气,不自觉他变成了大胖子。
朱传宗看着镜中人肥硕无比,很是威武,便抖了抖肥肉,心想:“我变胖了,似乎打架很厉害了。天上老君待我不错,给我留了这个好处。不过还有别的好处没有,我还不知道,等日后试验一下。”
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喊叫声一片,远处打起了灯火,似乎护卫们在擒拿盗贼。
朱传宗推窗望去,不由奇怪,心想:“都察院的衙门墙高院深,戒备森严,又没有珠宝,也有贼人敢来?真是世上无奇不有啊!”
朱传宗正想着,忽然见一个黑影向他这边奔来,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朱传宗大惊,连忙去关窗户,可是来不及了,窗户是关上了,门还没等插上,就被一脚踢开了。
朱传宗正在门口想要关门,见突然出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吓得后退一步,道:“你是谁?衙门你也敢闯?”
那人冷笑一声,回手关门,然后一剑刺向朱传宗。
朱传宗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脑中嗡地一声,有些傻了。可是他身体反应却快,身子一缩,长剑划衣而过,随即一拳打去,那人本来以为已经刺中朱传宗了呢!没见过他出手这么快的,一拳正中脑袋,一下晕了过去。
事起突然,朱传宗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朱传宗看着眼前躺着的黑衣人,愣了一会儿,外面叫喊声才把他惊醒。
朱传宗见黑衣人蒙着脸,好奇心起,想:“看看贼人是什么模样。一会儿交给护卫就是了。”
蹲下身子,把黑布拽下,但却一下呆住了。
原来一副秀美无比的面容出现在朱传宗面前,那个黑衣人竟然是一个绝美的少女,其清纯秀美,如出水芙蓉,气质更是高雅无比,双目虽然紧闭,但是樱唇桃花脸,恬静秀美,美到极点,朱传宗一下惊坐在地上。
朱传宗也不是没见过美女,要知道朱水月出身大户人家,也是秀美无比,清纯可爱的,但是在深夜之中,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狂徒,突然显露出一副天仙化人般的面孔,反差之大,任谁也要吃惊的。
朱传宗绝对不相信眼前的这个清秀女子就是方才要杀他的那个盗贼,这时候听见外面吵杂声,有人喊道:“朱大人,您在屋中吗?我们在搜查盗贼,我们可否进去?”
朱传宗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把那女子抱起,塞在桌下,喊道:“你们等一下。”
正要去开门,才想起还是大胖子呢!急忙变身,然后开门,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护卫统领道:“大人,发现两个贼人进了咱们院子,一个已经击毙,另一个似乎逃到这里。大人没事吧?看见贼人了吗?”
朱传宗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那人看见朱传宗衣服破了,道:“为了大人安全,我们可否进去搜查一下,省得贼人藏在里面,威胁大人的安全。这个贼人心狠的紧,大人可要当心。”
朱传宗忙道:“我一直开灯看公文,绝对没有贼人来,你们去别处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摆手让他们去了,把门插上。
朱传宗把那女子拉出,见她还没醒,灯光映衬下,见她黑衣白面,显得秀气美丽,不由越看越爱。正在呆看时,只听敲门声,外面有人喊道:“朱大人,小人是万汉水,守备千总,请大人开门。”
朱传宗忙道:“你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万汉水道:“大人,外面正在擒贼,请大人出来,让我们搜查一下。”
万汉水有不容置疑和反驳的口气。原来那些护卫见朱传宗不让搜查,便去请示他们的头领万汉水。
万汉水一听,便亲自来了,要知道朱传宗是朝廷大员,在都察院是第三品级的大官,要是在都察院出了事,万汉水非得满门抄斩不可。所以万汉水急了,非要搜查不可的。
朱传宗怒道:“我都说了屋里没贼,你还不信我吗?你们快给我走开。”
万汉水一听语气不对,反而更是怀疑,道:“大人,您要是再不开门,我可要破门而入了。”
朱传宗冷汗直冒,忙道:“等一下。”
急中生智,连忙把那女子的黑衣服脱下,把她放在平时用来休息的塌上,盖上被子,然后开了门。
万汉水见朱传宗一脸怒气站在门口,显然没有被挟持,可是为什么不开门,不让搜查呢!大是不解。
万汉水和护卫们在里面搜查了一遍,见榻上躺着一个美女,都假装没看见,然后出去了。
万汉水一脸歉意,道:“大人,得罪了,我也是为大人的安危着想,鲁莽之处,请见谅。”
朱传宗心想也不宜太过扫他面子,便道:“没贼人就好。我知道你对工作很有责任心,是该赞扬的。”
然后笑着小声道:“请别给我说出去。改日请你吃饭。”
万汉水也眉开眼笑,道:“大人的眼光真不错,千里难寻的美人啊!大人放心,有谁敢说出去,我就砍了他妈的谁的脑袋。大人请慢慢享受,在下告辞了。”
打发了那些人,朱传宗见那女子还没醒,摸了摸她鼻息,这才放心。想了想,还是变成大胖子,然后拿了些清水,放在那女子的额头,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才醒,一眼看见朱传宗,惊叫一声,立刻去模剑,道:“你这个死肥猪,朝廷的走狗,我要杀了你。”
朱传宗忙道:“你别急,我是好心救你啊!否则你早被护卫们带走了。”
那女子一呆,随即看见衣服被剥了,立时哭了,道:“你这个淫贼。”
下榻便拳脚相加。
朱传宗不敢还手,任她拳打脚踢,也不怎么疼,便由她去了,道:“我是不得已啊!你想想啊!不脱掉黑衣服,怎么能瞒住那些护卫说你是这里的使女呢?你看看内衣,有没有被脱,再打也不迟啊!”
那女子打了一顿,手也累了,一想朱传宗的话有理,便住了手,见里面没事,才放下心,道:“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去监狱,你这个坏蛋,有什么阴谋诡计?”
朱传宗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都察院偷东西啊!我叫……叫朱……朱同。”
那女子道:“呸,你才偷东西呢!你们当官的,都是小偷。不,都是盗贼。”
朱传宗道:“我是好人。当官的也不能一概而论啊!说说吧,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女子道:“原来你是想套我的底,怪不得不把我送牢里。不过我也没什么隐瞒的。我就是想让李东昌李大人能够沉冤昭雪。”
朱传宗奇道:“李东昌?不是新科进士即用知县吗?宁治省说他嫖娼宿妓,贪赃枉法,因此下狱治罪了。不过昨天左督御史王大人送上奏折,说李东昌是被冤枉的,因为山阳县冒领赈灾款,被他检举,所以官员们联手陷害他。案子不小,皇上震怒了。不过问起王大人,王大人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回到都察院之后,王大人大怒,追问是谁把这个折子塞到他上奏给皇上的奏折里,似乎他还不了解这事呢!”
那女子高兴得跳起来,道:“我就是为了打探这事来的,今天终于知道了结果,事情办成了,就算死了也安心了。”
朱传宗道:“你为这事?”
那女子傲气地道:“不错,你知道那奏折哪里来的吗?是我和师父前日偷偷放进他的奏折里的。事情有了眉目,我放心了。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朱传宗目瞪口呆,道:“还有这事?你们有冤情,可以直接来告状啊!为什么这么办呢?”
女子冷笑道:“官官相护,你以为有人会管吗?”
朱传宗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沉默了一会儿,道:“姑娘一身侠气,真是让我佩服,我们能交一个朋友吗?请问尊姓大名?”
女子道:“我叫水灵儿,不过我不和走狗做朋友,猪头。”
朱传宗颜面发红,道:“我叫朱同。”
不过总算知道了眼前这位美女的名字,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水灵儿道:“事情你都知道了,你可以把我押起来了。”
朱传宗道:“天一亮,我就会放你的,你放心好了。我的确是为了帮你的,你说的案子,能不能和我说说,我说不定真能帮你呢!”
水灵儿轻蔑地道:“你?什么官啊?”
见朱传宗吃得无比硕大,心想:“这家伙说不定真能帮忙呢!多一份希望总是好的,大不了我死了,也没什么怕的。”
朱传宗道:“我官小,但我认识大官啊!找机会帮你,说不定行呢!”
水灵儿道:“也是,就算白告诉你一遍,能怎么样?”
便开始讲了起来。
原来黄河决口,宁治省淮安府山阳县一带首当其冲,沟壑相连,饥寒散亡的百姓很多。这景象如果不赶快设法补救,就会出大乱子,于是朝廷下诏,立即放赈,县仓里有粮食储备的就发粮食,无粮储存或不敷发放的,发给赈银,再设法去邻省购买调入。
可是山阳县知县王伸却觉得大发赈荒救济财的机会到了。把上面拨下来的五十万两银子都贪了下来,只拿出五千两去赈灾。
宁治省布政使胡铁按照常例,派出一批官员赴各地灾区检查救灾赈济工作,赴山阳县的官员,是新科进士李东昌。本来按官官相护官场上的老传统,所谓察视核验之类,都是走形式,要紧的是有钱大家拿,已吞进去的再吐出一些来就成。所以王伸并不着急,指派自己的师爷包治同李东昌的师爷赵大祥接触,准备送钱摆平这事。
哪知道李东昌到各乡巡视后,眼看灾民挣扎于濒死之际的惨状,十分震惊,回到县里再调集户册核对后,已发现了严重的贪冒情形,正打算拟呈文向省署举报。
王伸大惊,愿意拿出二十万两银子作为分赃。孰知李东昌性子耿直,决意要当清官,当即严词拒绝,还表示要把王伸行贿的事举报给布政使。
眼看李东昌即将回省,王伸发急了,想出一条毒计,他在李东昌酒里下了迷药,然后把他送到青楼,然后派人擒拿他,人赃俱获,就这样反把他治了罪。
朱传宗听了,大怒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姑娘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事办了。”
至于朱传宗后面有什么离奇的经历,和美女水灵儿有什么感情纠葛,请关注下集。
第三集
内容简介:
在督察院彻夜办公的朱传宗,在听了刺客水灵儿的陈述,再次毛遂自荐请命前往山阳县查案,这回不仅顶着八府巡按的身分并有御赐尚方宝剑,可斩贪官污吏,便宜行事。
一行微服,才来到五谷县就遇上了粮吏贪赃渎职的事情,当场怒斩粮吏,更进而当众审案,知县见事态严重搬出律法相驳,朱传宗该如何接招?
前往山阳县途中,结识了王鼎立,两人把酒相谈甚欢,最后更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但这王鼎立真正身分是什么?对朱传宗未来查案又会有何影响?
第一章 官衙之事
朱传宗在都察院看文件看的入神,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朱传宗索性不回家了,通宵达旦地看起文件。
朱传宗看了那些关于工程黑幕和拖欠劳工工钱的案件,发现真是触目惊心,种种不合理,非常嚣张的,无法无天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朱传宗越看越怒,正在这时候一个绝色的贼美人水灵儿闯了进来。
朱传宗震惊于她的美丽,救下她之后,听她说了前来的目的,里面包含了一个巨大的冤案,朱传宗听完之后,起了义愤之心,道:“水姑娘,既然你不是坏人,我会想办法放了你。你说的案子,我会尽力帮你的。”
水灵儿没有露出一丝感激的神情,平静地道:“我师父为了救我,牺牲了性命。我很感激她。可是她不知道,我是她的好徒儿,怎么会不和她一样,有济世救人的情怀呢?我们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死了,也总算没有白死。我既然敢来这里,早就把生死置于度外了。你要想打什么鬼主意,还是死了心的好,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你是休想。”
朱传宗道:“你多心了。我是真心想帮你的。等天一亮我就放你走。”
可是见她眼波明丽,皓齿嫣然,虽然一脸冰霜,可是不减妩媚,心中实是爱极,真舍不得她走。
朱传宗见水灵儿一副冷漠的样子,对他一点也不信任,忽然灵机一动,道:“我想起来了,听说皇上要派钦差大人去山阳县调查你说的案子,据说是派新来都察院的右佥督御史朱传宗朱大人。我和他有些交情,可能会跟他一起去查案呢!你既然知道内情,不如跟着我去帮朱大人查案,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了吗?”
水灵儿听了,叹气道:“什么朱传宗?我从来没听过朝中有这样的官,看来指望朝廷能调查这个案子,希望渺茫啊!难道我和师父白死了吗?”
朱传宗忙道:“怎么会呢?朱大人是个好官,他父亲是工部尚书,一向贤名在外,这下你放心了吧!有什么案子破不了呢?”
水灵儿美目白了朱传宗一眼,冷笑道:“原来是朱家的公子啊!你也姓朱,和他家有亲戚吧?你的靠山就是朱家吧!朱家富甲天下,权势又大,你有朱家做靠山,来头不小啊!你是什么官?也不是什么大官吧!否则哪里用得着你深夜办公!你是笔帖式吗?不过看你年纪这么轻,要不是有关系,也轮不到在都察院当差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哪里知道人间的疾苦,看来案子落到你们这些坏官手里,是指望不上了,原本我希望皇上听说了冤案,能派御史黄大人前去查案呢!那样李大人相许就能脱困,如今看来……”
水灵儿叹起气来,一脸愁容。
朱传宗头一次当面听到有人说他朱家的坏话,心里很不高兴,见她语气咄咄逼人,连珠弹似的,更是气恼,欲待发怒,忽见水灵儿愁容满面,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爱,不由心疼,看得呆了,一呆之下,重话便说不出来,欲待解释,想起现在的身份,心里一盘算,便嗫嚅道:“我是……是六品笔帖式。朱大人破案如神,被老百姓叫为朱青天呢!他是个好官,我觉得他反而能帮你呢!再说,你说的朱家,听说仁义的很,可你怎么说的他们那么不堪呢?莫非你和朱家有什么仇恨吗?我看其中是有误解吧!”
水灵儿坦然道:“你是当官的,又是他们家亲戚,自然说朱家的好话。朱家听说的确是一向待人宽厚大方,可是朱佑继那些钱还不都是贪来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他自然不心疼,舍得乱花了。”
朱传宗吃了一惊,道:“朱尚书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吗?”
朱传宗虽然是人中之杰,而且保留一点点神仙之智,可是但凡是人,总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自家人的毛病,总是看不出来,总往好的地方想。朱家如此奢华,朱传宗却从来没有怀疑过。
水灵儿冷笑道:“是……自然没有。如今天下土地涨价,房子非常贵,普通百姓穷其一生的积蓄才能买一所房子,甚至还买不起,这都是拜他所赐,你说他有什么不堪呢?”
水灵儿说的朱传宗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其中的深意,里面涉及到自家的亲人,只觉脑中混乱,他看那些工程的案子,只是以为他父亲被人蒙蔽,如今忽听有人说他父亲的坏话,隐约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不过也不是弄清楚的时候,转念笑道:“姑娘,你不为自身的安危着想,光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什么?如果你真的想替李东昌伸冤,就听我的话,我保证能帮你。”
水灵儿呆了一会儿,打量了朱传宗一下,然后淡淡地道:“不用了,我看你不必费心机了,我不会受你骗的。人的命运多半由天意决定,我对李大人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他的命运了。原本指望朝廷能有人为他伸冤,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朱传宗见说不动她,想了想道:“你要想知道李东昌的案子,三天之后午时,我们在醉仙楼见面。”
水灵儿微点了一下头,心想:“难道他真的要放了我?这个胖子其貌不扬,武艺很强,看来朝廷里真的是藏龙卧虎,不能小视啊!”
原来水灵儿和她师父是一个专门反抗朝廷的教派——太上老君教中人。水灵儿是教主水封良的干女儿,后改姓的。
太上老君教信奉天上的神仙太上老君,表面的教义是清正,无为,公平,仁义,可内里却对抗官府,反对贪官。
山阳县遭受水灾,老百姓困苦不堪,山阳县知县王伸不仅不去救助,反而趁机发财,把朝廷派下来的银子拿到了自身的腰包,百姓居无所,食无粮,饿死了不少人,省里下来视察的官员李东昌看到这个情景,便想替百姓出头,但是被知县王伸陷害,太上老君教得知此事,眼见他是一个难得的好官,便想替李东昌伸冤,水灵儿和她师父叶飞飞便想出了偷偷投放奏折的妙主意,这个办法她们曾经用过一次。
如果要把替李东昌伸冤的状子按正常的手续投到都察院手里的话,那是一定没人理会的,当然就算正常的把状子投进去,也非送礼,寻人情不可。李东昌借公务之机,嫖娼纳妓之事,经由宁治省布政使胡铁核准,上报吏部,已经差不多算是铁案了,要想翻案几乎绝无可能。可是水灵儿和她师父叶飞飞偷偷潜进都察院,把替李东昌伸冤的状子塞在左督御史王仁上奏给皇上的奏折中,王仁一时不察,竟然中计。
都察院是朝廷机关重地,高墙大院,守卫森严,谁会想到能有人胆大包天,到这里打主意!所以都察院的护卫虽多,但一向疏于防备。加上水灵儿和叶飞飞会飞檐走壁的功夫,所以给二人轻而易举的便把事情办成了。
不过二人不知道内情,第二天晚上来打听结果,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护卫们发现了,叶飞飞为了让水灵儿逃走,不惜舍身救她,可惜还是不能成功。
二人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倒霉。本来衙门里的办事效率极慢,左督御史王仁一下朝来,虽然大怒,晓得他的奏折出了差错,本以为是书吏们搞的鬼,或者是受人情所托,被人收买;或者是想害他或者嫁祸某人,所以找来心腹张师爷,问他这事的看法,看能不能悄悄找到做这个事情之人,省得以后再遭算计。
偏巧张师爷有个亲戚在宁治省当官,正是被二人偷放奏折的那个县官,这个县官被人这样愚弄,却不敢声张,只能有苦自己咽,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偏巧这张师爷就知道这事。
张师爷素来精明,寻思了屋中的所有官吏,似乎没人敢冒险做这样的事情,再说混到衙门中人,无一不是极聪明,会见风使舵,善于交际之人,谁也不会傻到冒险的。便把他的亲戚宁治省五谷县县官张占仓的这件丢脸的事情说了。大骂太上老君教的人胆大包天,竟敢戏弄朝廷的官员,对张占仓很是同情,说他很可怜等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把他介绍给了御史大人知晓了,使御史大人起同病相怜之感,为以后给张占仓美言铺路。
王仁听了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吩咐守卫们严加防备,偏巧叶飞飞师徒二人便自投罗网了。当然这其中的内情水灵儿是万万想不到的。
这时天色已经渐明。朱传宗道:“我出去一下,等会有轿子送你出门,到时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可要记得三日之后我们的约定。”
朱传宗一笑之后就出门去了。
朱传宗在外面变回原来的模样,去找守备千总万汉水,请他送水灵儿出门,否则外面守卫很严,出去很麻烦。
再说万汉水带领护卫们搜查了一夜,也没有头绪,击倒的那个贼人,身受重伤,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眼看就活不成了,连夜找来的大夫,也摇头说是没救了。
万汉水原本也没报太多希望,也不理会了。可是逃跑的那个贼人,就算是逃到天边,也该有个踪迹啊!可搜遍了都察院,也没瞧见人影,万汉水好不恼火。
万汉水焦虑不已,忽然心想:“重伤的这个贼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莫非逃跑的也是个女的?”
万汉水一拍脑袋,骂了一声糊涂,想道:“我被那小妮子的外貌所迷惑了,以为那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不可能是贼!外面传言朱传宗是个太监,怎么会和别的大人一样,在屋里安置一个姑娘呢!”
万汉水想罢,忽然又一转念:“朱大人既然不喜欢女人,他怎么会包庇那女贼呢?是了,朱传宗不过不能人道,但还是可以喜欢女人啊!宫里那些太监,不也多半都有老婆嘛!”
万汉水前思后想,把所有事情惦量了一遍,便寻思怎么去找朱传宗,从他口中套话出来。
当官最要紧的是巴结上级,让领导开心,其余的仁义道德,是非对错,都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朱传宗虽然不是万汉水的顶头上司,但也是几位上司之一,万汉水绝不敢为了邀功,得罪他,那时就算最高的领导对他满意,但是朱传宗看不上他,处处给他小脚,那也是得不偿失的,所以万汉水决定还是探探口风再说。
万汉水正琢磨寻什么借口去找朱传宗,忽然听手下说朱大人前来见他,不由大喜,连忙把朱传宗让进屋里,满脸堆笑,让人上茶。
万汉水道:“大人忙于公务,昨天那么晚还没睡,今天又起的这么早,真是太辛苦了。”
朱传宗道:“我年轻,身体好的很,有什么辛苦的。只是万大人一直在抓贼,辛苦的很,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万汉水道:“禀大人,还有一个贼没有抓到,他藏在衙门里,诸位领导大人们很是危险啊!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正想去请教大人。听那些护卫们说,跑掉的贼人似乎是个女人。”
万汉水说完,拿眼睛偷看朱传宗。
朱传宗聪明的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含义,心想:“糟糕,这小子知道水灵儿的事了。”
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看这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偷钱的小贼误入了咱们衙门,既然逃跑的贼人你们没找到,一定是逃出衙门了。也不必追究了,省得诸位领导知道了担心,你放跑了一个贼人,也有失职之处,反正这事只有我知道,不如不向上禀告了。出了什么问题,一切由我负责就是。你能抓到一个贼人,足见办事认真负责,我会和领导们汇报的,给你请功。”
万汉水一听,连忙点头称是,心想:“朱大人为了那女人,可真是费心费力啊!”
笑道:“大人想的真周到,如此小的就从命了。多谢大人关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朱传宗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我的贴身丫头……”
小声在万汉水耳边道:“就是昨晚你见到的那个,请你送他出衙门。不要让旁人看到。你也知道,衙门里有女眷,可是犯法的。一切拜托你了。”
万汉水这种事办的多了,哪个当官的不这样?不过像朱传宗这样的都察院的第五号领导,出入谁敢盘查啊?他这样请他帮忙,不自己亲自去,把自己的丑事,或者说是把柄露在他面前,有些奇怪。
万汉水忽然有了知遇之感,心里感激涕零,觉得眼前的少年也不是什么年少无知了,激动地道:“大人如此信任小人,小人一定把事情办好。只是不知道大人要送她去什么地方呢?”
朱传宗道:“送到外面就好了,其余的你听她吩咐就是。”
忽然心里一动,心想:“水姑娘万一不信任我,以后不找我怎么办?那以后就永远见不到她了!”
想起她的绝世容光,可是舍不得,嘴上便道:“先慢着,让我想想要不要派人跟踪她。”
万汉水一呆,随即笑道:“大人果然英明,原来您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啊!这两个太上老君教的人如此嚣张,必定有同伙,要是知道了她们的老巢,那才是大功一件啊!”
朱传宗一呆,道:“什么太上老君教?”
万汉水扬扬得意,道:“原来大人不知道她们的底细。这两个人是太上老君教的人,否则一般的盗贼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衙门来作案?这太上老君教的教徒有几万人,绵延五六个省,专门和朝廷作对,胆子大着呢!您要是抓到他们的头目,功劳可就大啦!”
朱传宗头一次听说还有什么太上老君教,他在天上保留的一点点记忆,就是关于紫纱仙子的事,还有一些乱七八糟毫无用处的什么修炼的口诀,而太上老君更是让他不能忘记,太上老君帮他保留一些凡人不该有的记忆,让他不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可以说是他的大恩人。既然凡间有他的信徒,那是一定要帮的。即使是坏人,也要让他们改过自新,何况像水灵儿这样的人儿,又怎么是坏人呢?
万汉水见朱传宗不说话,看他的脸色,以为他是舍不得那个美人,便道:“大人,还是派人跟踪好了,知道了老巢,那位姑娘就可以放了。要是这么美的姑娘坐牢,那可就太可惜了。大人好好的教育她,她改过自新,也说不定呢!”
朱传宗不答他的话,反问道:“你们抓到的那个贼呢?”
万汉水道:“大夫说了,内腹受伤,活不成了。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有。”
一个属下出去问了问,回来道:“那个贼人还有一口气,反正活不成了,要不要帮她一下,给她一刀,省得麻烦。”
朱传宗道:“不用,你让医生全力延续她的命,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张朝中大夫来救他,然后把她送到我府里,就算是尸体,也要送去。”
那人急忙领命去了。
朱传宗对一脸疑惑的万汉水道:“你们不必派人跟踪水姑娘,免得打草惊蛇。路上你们随口说起这个受伤的贼,就说人还没死,交给一个叫朱同的大人救治去了。”
万汉水恍然大悟,道:“大人聪明过人,属下真是佩服的很。难怪外面传言大人少年英雄,破案如神,果不其然啊!”
一些马屁话说了不少。
事情办完之后,朱传宗因为一夜没睡,第二天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回府休息。
到了家中,华采云派仆人请他过去,朱传宗以为一夜未归,她是嫉妒吃醋,要教训他呢!华采云于他是亦妻亦嫂,关系非比寻常,而且她掌管家务,算是一家之内主,正该管他,朱传宗虽然不害怕,但有些担心,所以一进门就道:“嫂子,我是因为公务在身,所以昨晚没回家,你可不能冤枉我。”
华采云噗嗤一笑,道:“看你的样子,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真好笑。你已经是大人了,又是朝廷命官,有自己的自由啦!只要在外面不过分,我也懒的管你。找你来是因为正经事。江淮省路同府知府伍正派人送来了很多的礼物,这里是他的信笺,大大的赞扬你呢!虽然他是来巴结你的,但是夸奖你的话,倒也很贴切,看来官场中没有笨人啊!至于这些礼物呢!老爷说这是你的事情,收不收下,让你自己来处理。”
朱传宗一怔,道:“不收,绝不能收。这小子是个贪官,早晚有机会我会收拾他的,怎么能要他的脏东西呢?”
华采云道:“随你的便吧!咱们家有的是银子,也不必你赚钱,最好不要收礼。老爷也这么说。听他和我说话的意思,是让你一心好好当官,千万不能贪赃枉法,咱们家不需要你来赚钱。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当官,往上攀就好了。”
朱传宗心里感激,道:“父亲真这么说的?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我会努力做官,做个好官。只是嫂子用的这个攀字,可有点怪。”
华采云笑道:“当官最要紧就是攀关系,走门路,看来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些,老爷也是为这个担心你。老爷说你年轻,办事急躁,让你千万注意,不要为了什么正义啊,百姓的安危福利强出头,得罪官场上的人。为朝廷和百姓做事是对的,但是不能不顾自己,要量力而行。他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疾恶如仇,反而把事情办糟糕了,吃了许多亏,你现在人聪明多了,一定能够明白老爷话里的意思。”
朱传宗心里如被淋了一盆冷水,哪里有心思思索他父亲说这些话的含义,只是觉得他父亲公正高大的形象一下没有了,对他父亲的好感也没了不少,皱眉道:“疾恶如仇难道不好吗?这也是错误?”
华采云噗嗤笑道:“老爷说你不会听他的,果然这样。不过年轻人闯一闯也好,只要你不是犯了天大的案子,咱们家还是能保住你的。等你碰壁了,吃苦头了,你就会明白了。你好自为之吧!”
05-15
第二章 办案之始
朱传宗回到家里,听他嫂子华采云一番交谈,听她说话的意思,她和父亲都觉得当官要紧的就是往上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老百姓,否则的话,似乎就要冒很大风险,不由气恼。当面也不好和她辩解,回到房中闷闷不乐,也不说话,只是往床上一躺,心想:“难怪水姑娘说我们家富则富矣,就是缺少良心,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朱传宗脸色难看,暖云和小郁见他一夜未归,回来也不高兴,互相对视一眼,暖云端来茶水,小心翼翼地道:“少爷,怎么了?衙门里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你新到都察院,还没有熟悉公务,凡事就算不怎么懂,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犯不上生气啊!”
二女问了朱传宗的随从王大牛等人,知道朱传宗昨晚是在衙门办公。
朱传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暖云,你说,如果我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这样不对吗?为什么他们都阻止我呢?”
暖云素来对这些事情不留心,哪里懂得,不由沉吟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小郁却冷笑道:“对啊,少爷是什么人啊?少爷可是做大事的人。你可是天下穷苦百姓的大救星啊!为了天下的百姓,可是不惜声名毁誉,不惜身家性命的!要是没有你,天下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可和那些个沽名钓誉之徒不可同日而语!”
小郁语带讽刺,嘲笑他自以为是,朱传宗心里一震,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心想:“小郁说的对,我办案子瞻前顾后,哪里是为了正义和公理,还不都是顾念自己多些。吴先生是久混官场之人,自然有官场的习气,所以做起事来婆婆妈妈,一点也不痛快,纵容了许多的恶徒,我以后说什么也不带上他了。我要把那些贪官都杀个干净。皇上一直说要整肃风气,他最痛恨腐败了,这毕竟是他家的天下,我便不信,如果我为了他汤家的江山,他会不支持我?我既然一心要做大事,怎么能处处顾忌,处处为自己打算呢?”
朱传宗想罢,哈哈大笑,道:“小郁说的好,我不该自以为是,做了一点点的好事,就自以为是大救星。我明白了。睡觉。”
说完倒头便睡。他决心不管别人怎么想,只一心按自己的想法去做,至于声名毁誉,只要无愧于心,别人的想法还在乎什么呢?决心一定,心里安稳,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朱传宗起的很早,准备奏折,然后上朝,明宗皇帝和众大臣处理了一些事务之后,明宗皇帝汤平便问起左督御史王仁关于李东昌的案子。
王仁前日下朝之后,早就想好了说词。而且因为这个案子涉及的是宁治省布政使胡铁,他是封疆大吏,在朝中有许多好友,那些官员连忙动用关系来为他活动说情,王仁本来就不想惹这个烫手的山芋,正好做随水人情,其中一些官员还是原来没有交情的,这回可以联络上了,以后有了交道,就可以一起办些事情了。看来坏事变成了好事了。
王仁出列跪在殿前,正想说原来那个奏折是扑风捉影,如今已经调查清楚了,李东昌确实是人品败坏,在公务期间纳妓,丢读书人的脸,丢朝廷的脸,要重重的责罚。可还没等说话,忽听一人跪在他身后,道:“皇上,这个案子臣比王大人清楚一些,的确外面有传言李东昌是个大大的清官。山阳县因为冒领赈灾的公款,被李东昌发现,他们买通李东昌不成,因此便设计陷害。王大人听到这种说法,不知其中的真伪,很是为难。臣想,不如派臣去山阳县走一遭,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王仁心里一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下属官员,不经过他同意,便私自向皇上上折子。不过他老奸巨滑,表面可是笑呵呵的,道:“皇上明鉴,案子既然扑朔迷离,又事关重大,如朱御史所说,不如派个钦差去吧!不过朱御史年纪虽轻,但精明干练,是老臣的得力之人,老臣离不开他。不如派别个能吏去,把这个差事办了,也是一样。”
王仁四两拨千斤,把事情轻轻的化解了。如果派的钦差是他心腹之人,还不是一切都好说?而且这样一来,事情闹的大了,宁治省布政使胡铁还不乖乖的送上来更多的好处?
王仁想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心想:“朱传宗这小子是个人才啊!把这件事情闹大了,我卖的人情岂不是更大?让他这小子当坏人,我从中谋利,莫非他是有意来巴结我?如果真是这样,此子心思深不可测啊!”
朱传宗胆大妄为,王仁却以为他有心巴结呢!
王仁正自以为得计,却听明宗皇帝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朱少卿年少有为,正应该出去锻炼一番,好为我大梁国日后做出更大的贡献。还是就派他去吧!朕封你为八府巡抚,去调查李东昌的案子,请早去早回,务使案情大白于天下。”
朱传宗大喜,忙磕头领旨。
明宗皇帝续道:“朕登基以来,已有二十六年了。朕自觉无一日不为江山社稷着想。你们尽心辅佐朕,也是很辛苦。可是如今江山承平日久,下面的官员起了懒惰腐化之心,时时有不好的传闻传到朕的耳中。朕老了,本不想大开杀戮。可是为了汤家江山,不得不如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明宗皇帝谈性甚浓,说了很多苦口婆心的话,众大臣唯唯诺诺,连连称颂。最后明宗皇帝赏赐给了朱传宗一口尚方宝剑,然后退朝。
回到都察院,王仁召朱传宗谈话,一脸慈祥,笑道:“接代啊,看来皇上很是赏识你,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像你这么年轻的钦差,本朝开国六十三年来,你是第一个。本官年轻的时候,就高中榜眼,但也没有你官升的这么快,皇上如此待你,你可要好好报答皇上啊!”
朱传宗笑道:“大人客气了。小子能够有今天,还不都是大人提拔的结果。要是没有大人的慧眼,小子哪里能有今天,更别提能够得到皇上的接见了。”
王仁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和你父亲十几年的交情,你不用说这些客套话。只是不知道你这次出访,打算如何办这个案子啊?”
朱传宗道:“自然是要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才好。我们大梁的官员,那可是国家的代表,岂可被人诬蔑呢?李东昌要是真的被人陷害,这些害群之马竟然视我们朝廷于无物,我定不饶他们。但如果李东昌德行败坏,我也会重重惩罚,总之,这个案子一定要严加追查,公告天下,给人以警示。”
王仁抚须沉吟,道:“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你知道吗?宁治省布政使胡铁,乃是左丞相李毅衡李大人的得意门生。李大人劳苦功高,明年到期,就要当宰相二十年了。古往今来,有几人有如此功绩?万一……当然啦,事情未必是胡大人的错,但万一你调查清楚,是有人冤枉李东昌,皇上震怒,追查下来,胡铁罪不可免,可是李大人也犯了用人失查追罪,晚节恐怕不保啊!”
朱传宗听他说起朝廷重臣左丞相李大人和宁治省布政使之间的利害关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看来这个案子牵连很大,但是岂能退缩,敛眉低头道:“小子一心为朝廷着想,别的念头不敢有。”
王仁道:“恩,而且皇上有意成全李大人,让他有生之年全身而退,不仅全他之名,而且皇上也可得古今圣德大帝之名。你想,古今皇上,有哪位皇帝手上的宰相用了二十年?这样仁厚贤明的君主,恐怕是旷古绝今啊!”
朱传宗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难道办成一件好事,这么难吗?吴先生说但凡涉及官员的事情,都是各方利益争斗的结果,于谁占道理和公义无关,看来这事也是如此,我该怎么办呢?如果皇上不支持我,我还能查下去吗?”
王仁见朱传宗大脸色变,灰心失望之情掩饰不住,便笑道:“年轻人,有报效皇上恩德之心是对的,可是不需要凡事都要较真。皇上如果知道并没有人陷害李东昌,心里一定会更高兴的。皇上乃是古今少有的明君,在他当政期间,没有大的案子发生,历史书上会大大地写上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皇上高兴之余,我会为你请功的。”
朱传宗心想:“你这个王八蛋,朝廷就是有你这样的只会阿谀奉承的家伙,只会逢迎皇上,只想自己的利益的家伙,老百姓才有冤没处述。”
可是不能当面定撞王仁,便唯唯诺诺,假装答应。王仁把话说完,以为朱传宗会按他的意思办案呢,便端茶送客。
朱传宗回到家里,愤愤不已,心想:“大不了老子不当官了,也要把这个案子弄得水落石出。”
朱传宗正在家中生气,忽然仆人前来禀告,说是左丞相李毅衡李大人有请,朱传宗心中有气,心想:“才到家,这么快就让我去听训了。看来是叮嘱我一番,不要和他做对,听他的话就是了。这些个官员啊,真是良心让狗吃了。”
可是不能不去,只好做轿前往。到了李府,来到一个小书房,当中一人坐着看书,他精瘦干练,头发花白,正是左丞相李毅衡。
朱传宗施礼道:“在下朱传宗参见宰辅大人。”
李毅衡年纪虽老,但是目光很有神,抬头盯了朱传宗一眼,朱传宗竟然有点心慌的感觉。
李毅衡道:“请坐。”
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朱传宗道:“属下岂敢如此无礼。”
李毅衡点了点头,道:“我想起了几十年前,我拜见宰相大人,也是不敢坐的。”
接着道:“你知道我找你来有什么事吗?”
朱传宗道:“不知道,请大人指示。”
李毅衡微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次派你当钦差,出去查案,是何人的主意?”
见朱传宗一脸惊讶,笑道:“我早就在皇上面前保举你调查李东昌的案子,不想你当面申请要去查案。倒省了许多的罗嗦。皇上对你很是看重,如今的官员之中,像你这样敢于查案,不怕得罪人的官,已经很少了。”
朱传宗恍然大悟,道:“多谢大人提点,否则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才得到这个差事的呢!”
李毅衡道:“你不用谢我,为朝廷办事,这都是我份所应当做的。我做宰相快二十年了,提拔的人无数。要是我这个人办事讲私情,我门下之人可多了去了。那样皇上还敢用我吗?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既然皇上派你查案,而所查之人是我的门生。所以我索性装做是我提拔的你,反正又不能去皇上面前对质,是也不是?”
朱传宗面色微红,道:“下官怎么敢这么想!”
心想:“这家伙太利害了,能看穿人心思,我可要小心了。”
李毅衡继续道:“小子,你虽然精明,可是你错了。我找你来,就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而不是找你来说人情,走关系的。以我的资历,想要办成一件事,还用动嘴吗?”
朱传宗被他气势所震,好奇心起,道:“您找我有重要的事?是什么事。”
李毅衡喝了一口茶,良久才道:“风向要变了。”
朱传宗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望着这个将近七十岁,但还是手握天下重权的老者。
李毅衡缓缓地道:“皇上决心要整顿吏治了。”
朱传宗道:“请大人详示。”
李毅衡道:“皇上一向宽厚待人,仁义治天下。这本没有错,可是底下的官员却贪污腐化,越来越利害。本来皇上为了全仁义之名,想等新君登基再让他行霹雳手段,可是现在皇上要改主意了。”
朱传宗大喜,道:“这是好事啊!我听说了外面有许多的冤案,有很多贪官污吏,正应该是整顿的时候。皇上一心为天下百姓着想,后世史书一定会重重地记上一笔的,怎么会败坏皇上的英明呢!”
李毅衡见朱传宗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不似作伪,心想:“这孩子到底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太子是个果断刚强之人,严厉有余,仁厚不足,皇上把江山交给他,他一定会雷厉风行,大肆整顿一番。可是如今皇上迫不得已,要越俎代庖,自然是不想把江山交给他。选的是仁厚的君主,怕他以后整治不了朝纲,因此要整顿一番,为他打基础。因此,皇上要废太子了啊!”
李毅衡想到这里,道:“孩子,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明白皇上的心意,也明白我的心意。不管案子涉及到什么人,你都放心大胆的去办就是了。胡铁虽然是我的门生,可是他要是犯法渎职,国法难容,我也保不了他。”
朱传宗大喜,道:“有大人这句话,我一定把案子查清楚。”
李毅衡道:“可是有一样,案子重大,首要的是证据,不可胡来,虽然你是钦差,可是要是没有证据,皇上也不会为你做主。你可要记住。你年轻,千万不能莽撞。否则,没有证据的话,我和皇上就算想帮你,也是帮不上忙的,”
朱传宗一怔,随即笑道:“我明白。案子重大,我不会胡来的。”
心想:“这家伙还是舍不得他的门生。看来要是没有确实的证据,这家伙肯定会护着他门生。”
李毅衡道:“你我今天的谈话,不要传出去。我今天召见你,外间必定以为我会为胡铁求情,你默许就是了,好让胡铁没有防备。我已在皇上面前参了胡铁一本,他在外面胡作非为,皇上已有耳闻,只是没有证据,这次你去,可不要辜负皇上的期许。”
朱传宗道:“我一定会尽力的,大人请放心。”
心想:“这老头虚虚实实,说话前堵后堵,滴水不漏,难怪能当宰相这么多年。”
朱传宗回到家中之后,便被他父亲朱佑继请去了。
朱佑继只有朱传宗这一个爱子,内心是心疼的不得了的。可是还要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在朱传宗面前很是严肃,朱传宗也有些怕他,平时遇到他能躲则躲,本来按照规矩,每天早晨晚上,朱传宗都要向他父亲请安,可是以前他有病,这规矩就免了,后来尽管朱传宗病好了,但大家都宠爱朱传宗,这个规矩也就没人提。
朱传宗规规矩矩站在朱佑继面前。
朱佑继见他英气逼人,穿着官服,倒也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模样,心里很是欣慰,可是仍是严肃地道:“听说宰辅大人请你了,不知道和你说了什么?”
朱传宗不敢乱说,把李毅衡和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佑继久居官场,什么事不明白,当下皱眉道:“看来朝廷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果然皇上有心要换太子。可是谁会为皇储呢?”
可能是父子天性,朱传宗在朱佑继不敢乱问,只是听他训话。
朱佑继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去吧,出门小心就是了。”
朱传宗虽然是朝廷的官员了,但在他眼里还是孩子,不和他讨论朝廷中事。
朱传宗要出门查案,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回到房里,华采云和朱水月都在房里等他,她们都听说了他要出门的事情,都来探望。
华采云问他都需要什么东西,为他准备,晚上又准备了晚宴,向老太君和太太告别。
宴会之后,朱传宗和朱水月悄悄溜到她的楼里,二人浓情蜜意,舍不得分开。
朱水月道:“你最近越来越忙,身边的美人又多,都把我忘了。现在又要出门,我不干,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朱传宗道:“这次可不行,这次案子重大,有些风险,一起去恐怕不方便。”
朱水月道:“那正好我可以帮你啊!”
朱传宗苦笑道:“你真还把我当你的小弟弟啊!我自己应付的来的。你在家中帮嫂子管理家务,少了颠簸流离之苦,岂不是更好?”
朱水月咬着嘴唇道:“可是相思之苦不是更苦吗?我是试试你的心,你不喜欢我跟着你,打扰你在外面勾搭别的姑娘,是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朱传宗无端想起水灵儿,脸色一红,道:“我有正事,你别冤枉我,我现在正心烦呢!当官可不是好当的。勾心斗角,每句话怎么说,都要费思量。”
朱水月笑道:“好啦,我是逗你玩的,我知道你想当个好官,做些大事,所以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我是很高兴的。其实只要你健康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再有别的奢求。”
朱传宗想起以前她为他不惜身体,不惜女人的名誉,以身相就,这些话说出来,绝不是说谎,不由心里感动,揽住她的细腰,柔声道:“好姐姐,我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我也想多陪在你们身边。莺声燕语,软玉温香,谁人不想啊!可是我既然来到世上,就不能白来一遭啊,世上有那么多的冤案,那么多受委屈的百姓,我岂能置之不理呢?”
朱水月笑道:“好啦,现在你越来越像官了,总是公事不离口,我又没埋怨你什么?难道你要走了,还不许我抱怨几句?我……我也是舍不得你嘛!”
朱传宗笑道:“既然离别在即,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我看书上有这样的句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美人空对月。明月当空,来,让我们及时行乐,不辜负今夜的好景色吧!”
说完吻着朱水月的粉颈求欢。
朱水月吃痒,红晕上脸,笑骂道:“什么诗啊,都是你乱编的。书上哪里有这样的句子。”
朱传宗道:“就算没有,过了今夜,历史书上记载我的时候,也会记上这句的。”
朱水月不及细想,早被朱传宗的魔爪弄得神魂颠倒了。
第三章 初到贵境
朱传宗收拾停当,准备出发,这是重大又急切的案子,所以一切从简。正好是和水灵儿约定的三日之期的日子出发,虽然他是朱家的心肝宝贝,所有人都舍不得他,但是他要做的是正事,为了他能有更大的出息,也只好暂且忍耐分离之苦。而且老太君见多识广,虽然有些心疼朱传宗,但不特别难过,别人更不好哭哭啼啼的了。
朱传宗还是带着上次出门的人马,只是多了新收的四仆。本来朱传宗不想带吴先生,否则做事要顾及他的想法,不能尽情施展手脚,可是朱佑继不放心,朱传宗知道抗争也是无用,只好忍着。
王大牛,赵老四,张老五,钱老六四人本是普通人出身,老实厚道,看起来不惹眼,朱传宗让他们当做随从跟着,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朱传宗和吴思远商议了一阵,请他带暖云和小郁她们先走,在山阳县等他,让房中席从中联络,他则带着王大牛等四人在醉仙楼去等水灵儿,然后一起上路。
暖云和小郁虽然很不情愿,但见朱传宗很有主见,只好千番叮咛,这才去了。
朱传宗在醉仙楼等了很久,过去了约定的时间几个时辰了,他以为水灵儿不会来了,懊恼失望之时正要离开,却在门口正碰上貌似天仙的水灵儿。水灵儿明眸凝视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朱传宗本来久候不至,正在气恼,可是一见她俏丽的模样,便没了脾气。
还没等开口,水灵儿便道:“只好信任你一次了,又没有别的办法。我到处打听你的底细,都没有人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朱传宗变做大胖子,他想要化装私访,查清案子,又正好可以让水灵儿带路,虽然他现在难看死了,行动又不太方便,可是为了查案,再说美人在前,也就不在乎了。
朱传宗笑道:“我可是个大人物,岂能那么容易便让你摸清我的虚实呢?”
和水灵儿边走边说,王大牛四仆远远跟着。
朱传宗道:“姑娘,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呢?我知道你对当官的有偏见,可是那你为什么还为了李东昌冒那么大的险呢?他不是当官的吗?或者你有别的理由?”
心想:“莫非他的情人是这小子……”
心里担心的很。
水灵儿道:“他是好官。正因为贪官太多,所以才显得他是那么的可贵,所以我和师父才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朱传宗道:“那我也是好官啊!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水灵儿美目流露出不屑,嗤道:“你吃的像猪一样,百姓多少的血汗都让你糟蹋了,你要是好官,那才见鬼呢?”
朱传宗脸腾地红了,仔细想想所见的官员,那些吃的红光满面,肥胖不已的官员,要说是好官,还真没人信,她说的似乎还真有道理。
朱传宗想了一会儿,才叹道:“你用这个法子来辩别贪官,还是有点道理的。可是我天生就很胖,失礼的很。等我帮你把李东昌的案子查清,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好官了。”
水灵儿道:“好,不过我问你,我师父,就是那天在都察院被擒的人,怎么样了?”
她声音有些异样,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朱传宗道:“她伤很重,我找了个地方医治她呢,能否活命,看天意吧!”
水灵儿惊喜地道:“师父还没死?我要去看她。行不行?你就答应我吧!”
水灵儿忽然露出求肯之意,语音温柔,朱传宗被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就要答应。幸好想起她师父在他家中养伤,真要去看,多有不便。再说半路返回家,可怎么解释?
朱传宗道:“你忘了正经事了吗?皇上派的钦差大人今天早上就上路了。我为了见你,才耽搁了赶路。只有在巡抚大人到之前,我们给他相关的证据,他才好破案啊。如果等他到了,一切证据更不好收集了。难道不是吗?”
水灵儿道:“你真的可以帮着查案?钦差大人会听你的?他就算不是贪官,可是他敢冒着得罪一些大官的风险查案吗?”
朱传宗道:“自然,只要我们能拿到证据,我敢保证钦差大人会替李东昌做主。皇上听说了这事很震怒,一心要弄清楚真相,你以为朝廷就只有你说的什么黄大人是清官吗?”
水灵儿道:“好,那我就带你去找证据。”
默默对天祷告了一番,心想:“师父,我先去办正经事,如果您知道了,也会让我这么做的。”
水灵儿住在一个客栈里,收拾了一下后,几人便一起赶路。
水灵儿看着四个跟屁虫,对朱传宗道:“你四个手下土气的很,真和你很配啊!”
朱传宗让四人过来和她见礼,四人打了招呼之后便躲在旁边,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这是朱传宗交待的,恐怕四人不会说话,露出什么破绽。
朱传宗道:“他们以前都是穷苦的老百姓,我为了办差,特意带他们来。派他们去打探消息,肯定不被人注意。俗语说的好:任你官清如水,怎敌吏猾如油。服侍当官的这些小吏们,熟悉法律,办起坏事来冠冕堂皇,当官的都拿他们没办法,这次去查案,涉及的虽然是一个小县官,可是他有一省之长布政使撑腰,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熟悉法律的人帮他呢!一定要拿到确凿有利的证据才行。否则,这个案子很难翻案啊!”
水灵儿道:“你放心好了。证据一定能找到的。冒领赈灾银子的名单那么多人,还不容易找到证据和证人?”
朱传宗盯着水灵儿的俏脸,笑道:“那么简单就好了。”
水灵儿道:“你等着瞧好了。”
几人路上雇马车赶路,朱传宗因为假冒叫朱同的都察院的小官,变做胖子,所以行动不仅不便,而且常时间这样胖,感觉难受极了。
开始朱传宗贪图水灵儿的美貌,还找趣逗她说话,可是后来在车中时间久了,腰酸背痛起来,便坐卧不安,很是难受,尤其到了中午的时候,浑身的汗水如泉水一般涌出,别提多遭罪了。
朱传宗难受不说,水灵儿还嗔道:“你们这些官老爷,享福享惯了,连出门做车都觉得受罪,普通人出门,别说坐轿了,就是骑马都算是很奢侈了,一般都要走路。要是那样,你还不得累死啊!”
朱传宗道:“走路倒好,这样上下摇晃,颠簸的骨头都要散架啦!好生难受啊!”
水灵儿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心想:“这个胖子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官老爷,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他会替李大人查案?莫非他想利用我引出其他教徒?”
朱传宗心想:“水姑娘对我有偏见。虽然千里同路,有美女相伴是好事,但这样对我冷嘲热讽,可也没什么趣味。”
他在朱家被众美女宠惯了,一点委屈也受不了。
二人各想心思,就这样行了几天,朱传宗好几次差点便想露出真面目,可是又怕吓着水灵儿,这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宁治省最边上的五谷县。
一到宁治省边界,天气也没那么热了,朱传宗头脑也清楚起来,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只见沿途衙役出没,见到一些陌生人便开始盘查。
朱传宗在都察院造了朱同的公文证件,是六品笔帖式,可是他没有经验,没有造其他的身份证明,这时只见两个差役前来,上下打量起几人来,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把身份帖拿出来。”
朱传宗心想坏了,这下要亮出身份,以后行事可麻烦了,不拿的话,恐怕要被带到官衙,这可不好办了。却见水灵儿递过去了一个帖子,道:“拿去看吧!”
那衙役看了,道:“原来是佳米堂的啊,怎么?佳米堂没人了吗?派个小姐出来?这几个人的证件呢?”
水灵儿递过一点碎银,笑道:“这是我的管家和四个下人,哪里需要什么证件,两位大哥多担待吧!以后用得着的地方,还请多帮忙呢!”
那衙役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笑道:“在下赵熊,怎么,你们店铺要到这里做生意来了吗?你们够聪明的啊,知道哪里闹灾荒,便去哪里做生意。你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好了。”
说完递上来一个名片,上面有他的职务和住所地址等等。
水灵儿递过名片,让朱传宗收起来,和那衙役客套了起来,朱传宗接手名片收入怀里,那叫赵熊的衙役和水灵儿说笑了一会儿,才去了。
衙役走后,水灵儿轻蔑地扫了朱传宗一眼,道:“你这京官当的可好啊,人情世故一点也不懂,这回出门长见识了吧?”
朱传宗道:“谁说我不懂?我上懂天文,下知地理,懂的才多呢?”
水灵儿道:“那你怎么除了官函,没有别的身份证明呢?”
朱传宗道:“我……你偷看我包裹?要不怎么知道我没有?”
同行了几日,水灵儿早摸清了朱传宗的底细,而且从谈吐当中,见他对于人间的一些事情似懂非懂,心想:“这家伙出身官家,空有好心,似乎对社会了解不多,看来他不是骗我,可能他是书呆子一个。也只要他这样的人,才肯较真,认死理。”
水灵儿道:“你说话真难听,看你表情,我猜到你没有带证明,不行吗?为什么诬赖好人?”
朱传宗挠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水姑娘,你真聪明。”
水灵儿白了他一眼,道:“走吧,呆子一个。”
朱传宗道:“去哪里?”
水灵儿道:“找个朋友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没看衙役们勤快多了吗?以前除非年节,他们想多弄些银子才查人的身份,今天可不寻常,打探清楚才行。”
朱传宗一想有理,便跟着她去了。
一行人七走八拐,来到一户人家,门扉破旧不成样子,水灵儿拍门喊道:“韩大哥,大娘,你们在家吗?”
门一推便开,几人往院里走,院中是三间破旧的草房,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年纪很老的老太婆开门道:“谁啊?”
一眼看见水灵儿,欢喜地道:“水姑娘啊!您怎么来啦,快,屋里坐,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水灵儿笑道:“是的,大娘,您别客气。搀扶着韩大娘往里走。
屋中是草席铺的炕,没有凳子,几人便坐在炕沿上。
朱传宗从来没呆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虽然嘴上不说,但觉得坐着的地方硬梆梆的,难受的很,见四个仆人倒很习惯,张老五,钱老六忙着去帮韩大娘去弄水,王大牛和赵老四陪着朱传宗。
一会儿水端上来,韩大娘用碗装了水给朱传宗,这时忽然听门响,接着一个大汉喊道:“这些官差也欺人太甚了,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
韩大娘连忙迎出去,道:“虎儿,你看谁来了?”
韩虎儿进门,看见水灵儿,喜道:“水小姐,大恩人啊,您怎么来啦?”
水灵儿笑道:“你别叫我小姐,也别叫什么恩人的,我早说了,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也没有外人,你叫我名字就行。”
韩虎儿憨厚一笑,道:“我可叫不出口。”
对朱传宗几人道:“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大家好,韩虎儿见礼了。”
朱传宗和四仆也都打了招呼,朱传宗见这人看起来虽然是个粗人,但谈吐似乎也不怎么粗鲁,心想:“这也是太上老君教的教徒?水姑娘为什么对别人都很温柔,对我却一副凶样子?真是奇怪。”
水灵儿道:“韩大哥,听你刚才生气骂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
韩虎儿坐下,他老娘给他用瓢递给一瓢水,韩虎儿一口气喝完,道:“今天去交粮,那些衙门的兔崽子,简直太气人了。一大早不知道多少农民从百里之外赶来交粮,可是他们倒好,晌午才到。这还不算,不仅克扣份量、额外索取,而且责打辱骂或设法刁难讹诈,无所不为。我这样住在城边的,多少和那些衙役有些交情还行,可苦了那些偏远地方的老百姓了。”
水灵儿叹道:“每年还不都是这样,老百姓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任人鱼肉!”
朱传宗听了,奇道:“你们是说征粮的事吗?今年五谷县丰收,可是宁治省别的地区闹灾,正需要运大批的粮食呢,朝廷急需粮食,五谷县衙门不是应该抓紧收粮,而且要加价鼓励农民卖粮吗?”
韩虎儿打量了朱传宗几眼,道:“那些个狗官哪管百姓的死活啊!正常交税还要盘剥呢!据说粮食是涨价了,可是交给朝廷的是税,只有降价收购,从来没有涨价一说。就这样,还不好好收你的粮呢,挑东捡西,百般侮辱刁难呢!”
朱传宗更是奇怪,道:“百姓交粮,这是好事啊,怎么能刁难呢,我不信。”
韩虎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由奇怪,水灵儿道:“韩大哥,你别理他,他是外国人,不是咱大梁国的人。我问你,县里怎么戒备森严啊,盘查过往客人,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韩虎儿道:“听说京里要来钦差大人,所以为了钦差大人的安全,自然治安要紧一些了。”
顿了一下,对朱传宗道:“这位大哥,敢问你是哪国人啊?”
水灵儿噗嗤一笑,土屋里顿时亮起了颜色,众人都看呆了。
水灵儿道:“韩大哥,你心眼真实在,我是嘲笑他呢!他可是地道的梁国人。”
韩虎儿讪笑道:“我说呢,我看过雄奴人,绿眼睛,和咱可不一样。哪有和咱一样的外国人呢!我真笨。”
朱传宗道:“我见识真有这么短吗?这样的事情,我倒想亲自看看,韩大哥,明天还收粮吗?你带我去看看可好?”
韩虎儿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他们要折腾半个月才能消停呢!”
当晚一行人便吃住在韩虎儿家。
韩大娘煮的是高粱米饭,炖的是土豆和豆角。王大牛四个仆人吃的津津有味,朱传宗从来没吃过粗粮,觉得难以下咽,高粱米卡在嗓子眼,很难吃下。他见水灵儿吃的很香,一点也不觉得难吃,这里除了他,没有人觉得粗粮不好吃,他便不好出口说不吃,去外面去吃。他身子胖,肚子的食消化的快,实在饿了,也只好勉强吃了一碗。
晚上朱传宗和王大牛,韩虎儿等五个大汉住在一个大炕上,韩大娘和水灵儿住在另外一间房子里。
朱传宗睡着硬梆梆的土炕,很不舒服,其余的几个大汉,身上传来的汗臭和打呼噜的声音,更是让他难以入睡。
朱传宗腰酸背痛,一夜没睡,好容易挨到天亮,心想:“明晚说什么也要住在客栈里,这些百姓太穷苦了,也真佩服他们,他们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屋里,还不在乎呢!”
水灵儿和韩大娘起来烧柴做饭,朱传宗便也起来,水灵儿看见他,笑道:“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多睡一会儿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叫醒你就是了。”
朱传宗听她语声温柔,受宠若惊,道:“既然醒了,便起来吧,我帮你烧火吧!”
水灵儿眼含笑意,道:“恐怕是睡的不舒服吧!”
朱传宗道:“哪里,瞧你说的。”
便学着水灵儿往炉灶里送柴。
看起来烧火很简单,可是朱传宗一烧起来,便麻烦了,木柴很大,要慢慢的送进去烧,这样炉火才能适中,可是他性急,都送进去,火太旺,被水灵儿说了一顿,这才明白,可是木柴前头烧完了,他却忘了往里送,结果一会火烧了出来,差点把屋子烧着了。
王大牛等人被惊起来,灭了火,帮着干活。
韩大娘道:“一看公子你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没干过活,这不怪你,你这么尊贵的客人,能到我们家就是给我们家添光了,千万别客气了,不用帮我们忙活了。”
水灵儿道:“你别给我们添乱了,还是当你的大爷吧!”
朱传宗忽然觉得他一无是处,很是难堪,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饭,朱传宗道:“韩大哥,我们去粮房看征粮吧!”
韩虎儿道:“这么早去做什么?粮房的人一般下午才上班呢!别的衙门里的部门,例如什么户口部,土地部都是上午办公一个上午,他们下午便喝酒赌钱去了,只有粮房这个部门,因为一年只有春秋两次开征这几天收粮忙上一阵,平时都不上班,所以他们懒惯了,因此就算忙的时候,都下午上班,随便糊弄一下,不到下午三时,便下班回家了。”
朱传宗奇道:“这不可能,那粮食没收上来怎么办?”
韩虎儿瞪大眼睛,似乎在说,你还真是外国人啊,道:“欠粮的老百姓哪有好果子吃啊?等到交粮的日子一过,知县会带领户、仓、粮房吏员及三班差役,全体出动,到乡下去催粮,欠粮的人家,要是不交齐粮和罚款,就会被带走毒打。谁想吃板子啊?就算借钱也要交粮啊!”
朱传宗喃喃道:“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事,老百姓交粮是为了国家好啊,而且那些粮食都是养活官员的,老百姓可是朝廷的衣食父母啊,主动来上税,还这样对待?我可不信。”
韩虎儿莫名其妙,盯着朱传宗。
韩虎儿见朱传宗很固执,没有办法,便带着他去。
一行人来到粮房门口,大门还没有开,可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很多农民拖家带口,一些孩子到处乱跑,大人叫喊声,场面很乱。
早过了按规定上班的时间,朱传宗见大门还没有打开的迹象,等待交粮的老百姓围了有上千人,有些人在谈天,有些人小声在咒骂。
朱传宗听见附近几个农民在议论,一个农民道:“这些官爷真是,大清早的也不来上班,你说他们在干什么?要是我啊,早晨不起来干点活,浑身都不自在。”
另一个农民道:“你知道什么?那些官爷都是晚上不睡觉,早晨不起床的。嘿嘿,晚上去逛窑子,哪像我们守着黄脸婆,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个农民道:“是,是,这些上等人都是好多个老婆,你说他们晚上要是睡哪里,是不是都得想上半天啊?”
其余几人都点头称是,道:“这可的确要想上半日。”
一人巴答嘴道:“那些官老爷可真利害,要是我有两个老婆,那可就被折腾死了,你说他们那么多老婆,可怎么忙的过来?”
一人嗤笑道:“所以说人家才能当官,你只能当百姓。”
朱传宗见这些人嬉笑怒骂,说话有趣,和赵老四几人说话颇类,不禁苦笑。
第四章 怒杀粮吏
朱传宗四处溜达,等待粮房开门,听那些农民闲聊,觉得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忙活了一年,挣不了几个钱,可是非常乐观,心地善良无比,不由慨叹,心想:“我若像他们那么苦,还受这么多的折磨。早就不干了。”
过了中午,才见官吏们慢悠悠地来了,本来那些抱怨的农民怒气不见了,反而巴结地笑道:“老爷们可来了,这大热天的,可是辛苦啦!”
那些官吏们手里拿着鞭子,向四周挥了几下,喝道:“挤什么,快点让路。我好开门。你们这样挤着门,我怎么开?”
鞭梢不小心打着了人,那人吃痛,只是躲开,也不敢出声。
好不容易门被打开了,收粮的地方立刻被人们挤满了。
有些性急的农民喊道:“官差大爷,快点吧,我们家远,交完粮还要赶路呢!”
那些官差正眼也不看他们,仍旧是慢腾腾的。这一切朱传宗看在眼里,气得脸色通红,上前道:“你们这些人,上班不按时间来,来了又不快点干活,这些农民大老远来的,你们就不可怜他们吗?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那官差开始愣了,等明白过来,见他的衣服虽然贵重,但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富家子弟而已,不由大怒,喝道:“兄弟们,这是哪家的穷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教训他一顿。”
立时来了几个衙役,要打朱传宗,王大牛四个仆人一见不好,喊道:“不许打我们家少爷。”
连忙上前帮忙,衙役们见他带着家丁,一挥手,立刻出来一班衙役。
眼看两边要动手,韩虎儿和水灵儿从人群中赶了过来,韩虎儿对那个当官摸样的人道:“这位大爷,我兄弟年轻不懂事,请多担待。”
然后悄悄在那人耳边道:“他是我家亲戚,京里来的人,少年人嘛!没见过世面,你犯不上和他计较。”
水灵儿连忙递上来二两银子,那人一见银子,再说看朱传宗是个大胖子,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事情闹大了,也不见得能得到好处,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收下银子,道:“京里来的人便怎样?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这样敢在粮房闹,可是要吃官司的。”
韩虎儿笑道:“是,是。您多体谅,他还是个孩子……”
那人剔着眉道:“有你韩老兄说情,我怎么也给你面子,多年的老街坊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还能怎么着。你看紧着他点,要打抱不平,这里可不是他撒野的地方。”
韩虎儿在县里是个小混混,官差们也多少给点脸面。
水灵儿这时早拉着朱传宗的衣袖,同时劝他道:“你先别闹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闹将起来也没什么甜头,倒坏了大事。”
朱传宗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
虽然气得要命,但不再说话了。
看热闹的老百姓似乎对朱传宗并不领情,见戏收场了,就散了。
吏员们开始收粮,顿时热闹起来。
水灵儿见朱传宗还是愤愤不平的样子,心想:“他哪里有一点当官的样子!”
不过怕他气还没消,便去劝他。
王大牛见架没打起来,很是扫兴,嘟囔道:“这些坏蛋,我早就想教训他们了。他们要是敢打少爷,他们可就倒霉了。”
张老五附和道:“是啊,要是打起来就痛快了,我从来没教训过当官的呢!而且又不怕坐牢,那有多爽快啊!”
钱老六就爱和他们顶嘴,道:“你们想打就打啊,那得听少爷的。少爷得听朝廷的。”
赵老四人比较机灵,道:“少爷要办大事,你们等着瞧好吧!”
四个人一起嘀咕,这时水灵儿见朱传宗还在生气,便嫣然笑道:“这点事情你要是容不下,等会还有更让你生气的呢!好啦!先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这些坏人我们早晚会收拾的。不过可不是现在。”
朱传宗见水灵儿格外温柔,反而张狂起来,道:“他们欺人太甚,我受不了啦,我要教训他们。”
水灵儿挽着他的手臂,道:“好啦!看在我的面上,先忍下这口气吧!”
朱传宗道:“不行。我不是因为他们得罪了我,而是看不惯他们欺负老百姓。我不能饶他们。这些混蛋真的是短打。”
水灵儿一怔,心想:“真要能教训这些坏蛋就好啦!可惜他官这么小。”
又想起正事,俏目一瞪,道:“猪头,你不听我话吗?那我可不理你了。”
朱传宗本意也是暂且忍耐,不过见水灵儿对他这么好,柔声安慰,他贪恋温柔,所以有些故意的成份,见她真有些怒了,便不敢再说了。心想:“她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刚烈,让人难以把握。要是我姐姐,哪会不耐烦,只会加倍温柔地疼我。”
众这时百姓排队交粮。粮房的吏员们,按簿册上登记收粮。他们漫不经心,随手抓起一把粮食,说是太潮湿,压秤砣,马上便给交粮的农民一个折扣;到了过磅时,仓斗级和秤手们,又在量衡器用上玩手脚,用一个铁秤砣压底,这又是一个折扣。
农民们稍有抱怨,便被训斥毒打。这还不算,有些吏员们吆喝斥责,调戏妇女,无所不为。
朱传宗看在眼里,怒火中烧。听见身后一个老实巴交的老人叹道:“每年纳赋如同过鬼门关啊!”
朱传宗闻道:“老人家,每年他们都这样胡作非为吗?”
老人叹道:“可不是嘛!我看到你刚才义愤填膺,打抱不平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自然没见过这个!唉,我们农民就是受苦的命啦!一家大小你推我挑,好不容易把粮食送到了指定地点。先得排队,然后还要受喝斥打骂,等到交粮了,还要受盘剥,每年都要多带一些粮食,就怕这样,七折八扣下来,眼睁睁看着粮食倒进官囤,而簿册上却留下了拖欠若干的记录。要是那样,就惨啦!”
朱传宗道:“老人家出口成章,读过书吧?拖欠粮食又该咋办呢?”
老人道:“认识几个字而已。拖欠粮要按告示规定的期限来指定地点补欠,过了期限后,书吏啦、差役啦,一起下乡来催科,一番骚扰折腾,更厉害了,他们下一趟乡,吃香喝辣,连偷带抢,尽是外快。倘若下乡催科后还交不足补欠的人,那就要抓到衙门里了,打板子,站枷号。谁人能受得了?”
朱传宗气地脸色通红,眼见的这些就使人愤怒不已了,听老人说,还有比这利害的。他走到水灵儿身前,道:“这些混蛋们这样无法无天,就没有人管吗?就没人去告?中午收粮的规矩,是谁定的?在量衡器上压一个秤砣,这不是违法吗?”
水灵儿冷笑道:“告?怎么告?前几年有个秀才看不公,去省里告状,大家听了很高兴,凑了钱给他,让他千里去省城告状。可是省里却说他非法集资,又是聚众闹事,扰乱社会秩序,甚至有危害国家安全的嫌疑。结果,他不仅丢掉了秀才的资格,还因敛钱的罪名被投入监狱,做了两年牢,几次差点被杀掉……”
心说:“要不是我们太上老君教暗中保护李质李大哥,他早丢了性命。”
朱传宗听了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了,我要为老百姓出头。”
水灵儿在朱传宗耳边怒道:“你出什么头?这个县官有什么错处?就算按法律判这都是小错误,你能把他怎么样?就算罚他俸禄,给个警告,等过后了他还不是拿老百姓来出气?我们先办正经事吧!这就上路。你没看见通省都在戒严,就是提防有钦差微服私访吗?”
朱传宗冷笑道:“你小瞧我了,我今天就要破破这个中午收粮,铁秤砣压底的规矩。”
朱传宗仰天大笑,然后大喝道:“小的们,你们跟我来。”
带着王大牛四人,来到收粮处,一脚踢翻量衡器,大喝道:“把这几个狗崽子给我绑了。”
那些衙役和吏员们起初都呆了,见四个大汉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把几个粮房的吏员剪了手,用挑粮的绳子绑了,这才醒悟过来,拿刀拿枪过来,喊道:“造反啦!你们是吃心疯了,敢来国家重地粮房闹事。”
朱传宗见他们要扑过来,只是冷笑。
王大牛喝道:“我们老爷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你们这些蠢虫,还不跪下。”
同时拿出朱同的官文和六品印。
那些衙役吏员们登时呆了。朱传宗这时才缓缓道:“中午收粮,怠慢百姓,致使国家最重要的赋税迟迟交不上来,你知道有多少地方的老百姓就这样被饿死了?铁秤砣压底,没交粮就已经欠粮,你们这样贪敛国家赋税,国法难容。你们这些坏蛋们不该抓吗?”
一个被抓的吏员可能是头目,大喊道:“就算是钦差也不能干扰地方收粮的大任。我们一切都是按历来的规矩办的,有何错处?你们快去请知县大人来。”
朱传宗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几时。”
给我掌嘴。
王大牛听命,上去便是一顿嘴巴,那人被打得鼻口流血。
那些吏员一面派人去禀告知县张占仓,一面上前赔笑讨好。这些人都是混官场的,虽然都是小吏,但是溜须拍马可是很纯熟,请朱传宗在屋里上坐,朱传宗不肯,便在收粮处搬来凳子,请他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小心侍候着。
一会儿知县张占仓到了,见了朱传宗的公函,然后便跪下见礼,满脸堆笑,请朱传宗去县衙说话。
朱传宗道:“我奉钦差大人朱传宗之命趋前打点一切,正巧遇到粮官们欺诈百姓,不仅不按国家规定的时间上班,而且用铁秤砣压底,欺占百姓的血汗,你说,这该当何罪?”
张占仓笑道:“大人法眼如炬,刚来鄙县便为民做事,真是让人钦佩,粮官既然犯了错误,让他们改正就是,大人人也打了,他们吃了教训,以后一定不敢再犯了。”
那些小吏们也随声附和。
朱传宗冷笑道:“难道这么就算了不成?粮房的主管在哪里呢?”
有人道:“大人,您掌嘴的人便是。”
朱传宗讥笑道:“哦?看来还没打错人。”
随即道:“把这人职位革除,免为百姓,收到牢里再细细审问。”
那个粮官顿时呆了,要知道没有了差使,那可是除了丢掉性命之外最大的损失了,那还了得?众人也都呆了。
那粮官片刻便清醒了,大声道:“你这个狗官,算什么钦差,就算老子犯了错,也没有到丢官职的地步。我是用秤砣占了老百姓的粮食,可是大不了我赔银子就是。你居然敢违法乱罚人吗?按着大梁律法,你这是非法加刑。”
张占仓急忙假意大声喝斥那人,然后对朱传宗道:“大人,这小子脾气一向不好,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有什么话咱们去衙门里说。不过不就是多收了几斤粮食嘛!也不是什么大错。这点小事,大人犯不上生气。和这种人生气,没得辱没您的名声。”
朱传宗怒道:“小事?这算小事的话,那还有什么大事!侵占一人几斤粮食,一个县有二三万人,便是侵占几万斤粮食。聚少成多,够得上死罪了。”
他怒气不可遏止,知道要是不重罚这个粮官,不仅产生不了震慑贪官的作用,而且让老百姓寒心。
朱传宗面无表情,心中却打定主意,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砍了。“朱传宗说这句话之前,所有人包括水灵儿,都觉得朱传宗拿他们这些贪官没有办法,也就打几下,骂几句出出气算了,谁能想到他敢杀人?就算是正牌的钦差巡抚大人来了,也不敢因为多收几斤粮食随便杀人。
王大牛自从跟了朱传宗之后,就报定了听他的话的念头,他性子耿直,听见朱传宗吩咐,也不迟疑,从一个衙役那里取下一柄佩刀,一刀便将那粮官砍了。
鲜血四溅,煞是刺眼,众人都被惊呆了,有两个粮房的小吏更是吓得昏了过去。
张占仓在五谷县当了三年县官,以前做过小吏,在官场所见的人都是笑里藏刀之人,就算下手也都是背后下手,背地里使阴招。从来没见过这么狠毒之人,吓得顿时颤抖起来,话也不敢说了。
朱传宗道:“你为一县之长,粮房出现如此事情,你也脱不了干洗,等我慢慢再处治你。走,先到府衙再说。让粮房的人继续收粮,不要耽搁了朝廷纳粮的大计。如果我查出你在五谷县的不法行为,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带着朱家四仆,还有水灵儿和韩虎儿一起去县衙。
众百姓这时才醒悟过来,欢呼雀跃不已。
到了五谷县衙门,只见县衙巍峨堂皇、宏伟壮观无比,和朱传宗以前去过的别的衙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别的衙门就算是气势很大,但也没有这样壮观的。
张占仓这时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心想:“这还只是钦差大人派来打前哨战的小官呢,要是钦差大人亲自来了,那还不更厉害?我可要小心对付过去,以后再上报朝廷,治这小子胡乱动刑之罪。粮官多收了几斤粮,哪里有当场打死的道理?不过也许这是钦差大人捞钱的手段呢!先派一个狠脚色来个下马威,然后好从容的要钱?我的妈啊,最好是这样,多出点血汗我也认了,否则真要是来个阎王,可要了命了。”
能当官的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要知道七品的县令也是不容易当上的。他见朱传宗看见衙门露出不敢相信的样子,便道:“大人,您看小人的衙门可好?”
朱传宗道:“气势不凡,你怎么有钱修的?”
张占仓有些得意,脑筋更是清楚起来,想起最近攀上一个亲戚张达铭,他在京师为吏,是左督御史王仁的师爷,听说还是御史大人眼前的红人呢,眼前的朱同也是都察院的,也许和他有交情呢!正想着如何攀交情时,见朱传宗问他话,便道:“朱大人,您放心,属下绝对不是向上头要银子,或者靠盘剥百姓弄来的银子。属下对县内凡是赌博,嫖妓之人进行罚款,这样既整顿治安,又收到了银子,这笔钱用来修建新衙门,使我朝廷的门面焕然一新,这样才能体现我们朝廷的威严啊!”
朱传宗本想说:“你这衙门修的这么好,可是百姓那么穷有什么用?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可是却忍住了,因为张占仓说的的确占理,维护朝廷体面,的确是所有的官吏应当做的。皇上就专门说过这个问题。只好随口道:“你能为朝廷着想,是个能吏啊!”
原来在以前的朝代,一直流行所谓“官不修衙”的谚语。只有新建造的衙门才很体面。过上个十几年、几十年,衙门建筑就会褪去它的光彩,变得灰暗邋遢。
因为新建衙门的时候可以征收专门的赋税,有一笔专门的经费。而以后维修费用却是没有着落的,要维修就必须向上级打请求从每年的正常赋税收入中拨出专款,这样做是给上级落下一个“靡费”的印象,并减少国家的财政收入,会影响政绩的考核。
而如果在当地征收特别的税捐,而这样做的结果会与当地绅士、财主为敌。这些绅士、财主热衷的是在本地修建文昌庙、魁星楼,以保佑本地的文运,让自己的子弟进入官僚阶层。修建衙门,对于绅士、财主却没有什么现实的好处。
得罪绅士、财主,由当地绅士操纵的“舆情”就对府县官不利,最终会影响府县官的仕途。还有一个解决维修费用的办法,就是府县官从自己那些不入正式帐目的红包收入中拿出若干来充作维修经费,不过明明可以塞进自己腰包的钱财却用来办公事,这是多么让人肉痛的事。况且州县官职务只是官员们仕途上的一级台阶,把台阶擦得太亮又有何必要?
可是当今的皇上神武明宗皇帝,当了二十多年皇帝之后,渐渐觉得有必要把衙门都修葺一番,这样才能显示出在他的统治之下,全国的一片歌舞升平,便下旨鼓励手下的官员们想办法修葺衙门。因此修建新衙门,豪华气派的衙门成一时之风。
张占仓见朱传宗夸奖他,不由高兴,道:“大人客气了,这都是卑职份内之事。大人是都察院的官员,不晓得知不知道张达铭这个人呢?听说他似乎在都察院为一个大人当师爷。”
师爷这个角色虽然很少有官阶,但是因为类似于军师的职务,所以这个职位很重要。
朱传宗听见张占仓攀关系,心中恶心,心想:“原来这小子和王大人身边的红人张师爷有亲戚。难怪这个德行却能任一县之长。”
其实倒也冤枉张占仓了。他从一个小吏爬到知县这个位置,全靠他自己的溜须拍马,善于奉迎。等当了知县之后才知道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亲戚,不由高兴,这才找路子送上礼,攀上关系的。
朱传宗淡然道:“你说的人我不知道。我从来不打听大人们身边有什么人。只要一心办公,为朝廷着想,自然能够被重用。何必曲中求呢?”
张占仓见他打官腔,也道:“是,是。大人清正廉明,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属下见识了。”
张占仓安排完朱传宗的住所之后,这才告辞了。
水灵儿终于找到机会和朱传宗说话了,道:“你这个猪头,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吗?”
朱传宗道:“我闯什么祸了?”
水灵儿道:“你杀了粮房的官吏,钦差大人肯定会怪罪你,就算他不生气,朝廷怪罪下来,也保不了你了,你还是快想办法吧!有什么门路,疏通一下,再上书请罪,也许能处罚你轻一点。”
朱传宗哈哈大笑道:“我没有错,你怕什么?难道我为朝廷杀贪官,朝廷还会处分我不成?水姑娘,你放心好啦!”
水灵儿叹道:“我现在知道你疾恶如仇,是个大大的好官了。可是像你这样的人,也当不长久官。”
朱传宗道:“我就不信,难道朝廷会处罚我这样的清官?那还有天理吗?你就等着朝廷表彰我好了。”
水灵儿见说不服他,便罢了,心想:“是我害了他,他原来真的是一个呆子。他以后可怎么办?死罪他是够不上,可是要坐牢的话,牢里那么黑暗,弄不好也有危险。说不得就是丢了性命,也要护得他周全。”
这时韩虎儿道:“朱大哥,原来你是朝廷的大官,真是了不起,嘿嘿,看你杀了那个狗贪官,真是痛快啊!”
朱传宗笑道:“这回你不小瞧我了吧?怎么样,佩服不佩服我?”
韩虎儿道:“佩服,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不过你要是把这个张狗县令也杀了,那才更痛快呢!”
朱传宗道:“怎么,他也是个大坏蛋?”
韩虎儿愤愤不平地道:“自然,粮房若是不分赃钱给他,敢明目张胆地剥削百姓吗?还有,你刚才还夸他。你知道这么漂亮的衙门是怎么盖起来的吗?别以为这小子是好人!这衙门还真是他的政绩啊!”
朱传宗道:“你知道其中的内幕?那你说说。”
韩虎儿道:“哪里算什么内幕。这里谁人不知道啊!县衙门是妓女,嫖客和赌徒的血汗钱盖起来的。”
朱传宗道:“怎么回事?”
韩虎儿道:“我就说说他们怎么抓赌吧!赌博和娱乐没有严格的界限,违法不违法都是衙门说了算。老百姓辛苦一年,到了农闲的时候,或者年节放假的时候,便带一点采头来赌钱。衙门就利用这点,抓住这样的人便罚款。本来衙役们每年的奖金就是靠这个的。可是县令为了盖新衙门,便给衙役们每人下了指标,必定要罚款多少才算完成任务,如果多罚,还有奖励呢!”
朱传宗道:“那可不乱了套。”
韩虎儿道:“正是。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喝酒赌钱,便被抓了。因为我们在县里混的熟,也没交几个钱就算了。那几个朋友和衙役们一向有交情,索性便为他们通风报信,得一部分的赏钱!”
朱传宗道:“那百姓能愿意吗?就乖乖的交罚款?”
韩虎儿道:“不交又如何?那些衙役的拳脚可不是吃素的。说来好笑,有一次几个农民赌钱,被人举报了。衙役们犹如神兵天降,几位霉运当头的农民乖乖的束手就擒。搜查赌资,由于天气炎热,几个赌徒全部上身赤裸,下身只穿裤头。依法搜身检查,几个农民,能有什么钱?仅搜出十几文赌资。”
朱传宗道:“这么少的钱也抓?”
韩虎儿道:“是啊,衙役很沮丧,就开始审问:‘你们多大赌注赌博?’农民如实道:‘一文两文,也就是一个乐呵呗!’衙役厉声喝道:‘胡说,我们平时玩,最少也是一把十文,每次几十两的输赢呢!你们这么大一个赌场,怎么就会只一文两文的玩?老实交代,才能从轻处罚。’”朱传宗瞠目道:“他们这么说?”
韩虎儿当他不知道行情,就道:“是啊!赌注大,罚款多,赌注小,罚款少。衙役见农民说这么少的赌注,就火了。衙役头目吼道:‘给我把这几个刁民铐走,衙门里说话。’于是,几个赌徒连同几个个围观农民,用绳子栓着,全部被带到衙门。”
朱传宗道:“看热闹的也抓?”
韩虎儿道:“自然。在衙门里作完笔录,几个赌徒每人处以一两银子罚款,两个旁观者也算参与赌博,每人处以半两罚款,连夜通知家属,立即前来交罚款,什么时候罚款交清了,什么时候放人。一般老百姓都知道晚上要是被关进监狱里,那肯定得挨打。不是被衙役们毒打,就是被犯人打。所以一般都是连夜来人交钱领人的。为了减少麻烦,衙役头目下令将这一干人犯绑在衙门大院子里的大树上。一个农民还笑道:‘今天还算幸运,没有挨衙役的打。’有一个农民还扮鬼脸,逗大家笑。”
朱传宗看他话里有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在他印象里,衙役们哪有这么坏?不过怕韩虎儿瞧不起他,说他幼稚,便耐着性子听他讲。
只听韩虎儿道:“衙役抓赌有功,天气炎热,一路辛苦,晚上,衙役头目设宴招待,赏酒劳军,也算庆功。可是天黑了,蚊子出动。如同千军万马。可苦了被绑在院子里的那几个农民了。见有吃的,蚊子越来越多,在他们脸上叮,腿上咬,身上吸,那些人手脚不能动,其结果可想而知了。”
朱传宗听了这奇事,不由目瞪口呆。
韩虎儿道:“至于抓小偷罚款,或者和小偷钩起手来分赃,那都是常事。别看衙门宏伟辉煌,老百姓都说这都是赌徒给围的墙,嫖客给打的桩,小偷晋的砖,妓女捐的梁。你说住在这样的楼上他们也不感到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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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愚民礼教
朱传宗听完韩虎儿讲的事,苦笑道:“我没白出京,今天又长了见识。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以此事看,这个张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手下都这么胡闹,至于其他的胡作非为的事情想来也是不少啦!”
韩虎儿笑道:“当官的不都这样嘛!一说起来,那还不都是人人都有八出戏。”
说完才想起把朱传宗也骂在了里面,忙道:“当然了,像大人这样的清官不算。”
朱传宗惩罚粮官的事情传遍了五谷县,晚上朱传宗吃完饭,见王大牛在他身边神色不定,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便道:“你有什么事情吗?快点说吧!”
王大牛道:“您刚吃完饭,等会再告诉您也不迟。暖云姐姐特意吩咐我要照顾好您的起居。”
朱传宗笑骂道:“你个大笨牛倒会了这个道道。有事快点说吧!别婆婆妈妈的。”
王大牛道:“外面有百姓想要见您,在衙门外呢!衙役们不让他们进来见您。说是衙门重地,不能让老百姓进。”
朱传宗道:“走,那我出去看看。”
这时水灵儿走进来,道:“老百姓给你送匾来了。你看看,当好官多容易,只要为老百姓做一件好事,他们就感激的不得了。”
几人出了衙门,只见大门外果然聚集了许多的老百姓。衙役们一见朱传宗,就道:“大人,百姓给您送明镜高悬的匾来了。我们怕打扰您休息,匾收下了。可是老百姓们还不走。”
朱传宗道:“做官的就是为百姓服务的,难道像你们老爷一样和老百姓隔离起来,羞于为伍,那样才是清高无比了?衙门的大门应该对老百姓敞开才对,可是有些官,良心让狗吃了。”
说完出了大门。
老百姓们眼尖,一见是他,顿时欢呼起来。
朱传宗被他们欢迎,也很高兴,和几个百姓的代表聊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农,正是在粮房和他聊过天的那个老者,道:“大人,您为了我们百姓交粮的事情费了不少心。可是还有一件事请您帮忙啊!”
朱传宗道:“老人家请说。”
老者道:“您也看到了交粮的情景了。收粮的时候,户房书吏总是大模大样的晚来早走。栅门一步之隔,门里悠哉游哉,门外边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后边的人挤不过来,前边的人挤不出去。为了不受这种苦,很多人出钱托有后门的揽户代交。虽然多花了一些钱,可是家里的农活也耽误不起。另外还有一些欺负老百姓的地方,譬如几分银子便凑整算一钱,银和钱的折算也从来没有个准头,为了避免吃这些亏,便请有门路的人代交。”
朱传宗一呆,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上书朝廷,把这些弊端革除。”
老者叹道:“大人果然是个好官啊!可是我们知道这事要办起来也很难。我们老百姓也没那么大的想头了。只是希望大人能说个清,放了杜开杨。他是前年为这些事愤恨不平地到县里告状。县里不受理,杜开杨就去更高一级的府衙上诉。县里派人将他追捕回来,将他枷在大街上示众,又关了两年,求大人把他放了吧!”
朱传宗做声不得,良久才叹道:“老人家,你们请回吧!这事我知道了。”
百姓们眼望着朱传宗,满含着希望去了。
朱传宗心里不是滋味,见水灵儿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道:“你在想什么?”
水灵儿目光迷离,道:“老百姓真苦,你是好官。”
朱传宗忍不住笑道:“突然你怎么说出这样两句不相干的话来了?”
水灵儿黯然道:“自小我便立志为天下的百姓出力,他们的苦难我从小便看在眼里。为天下的百姓做事,这些都是我师父对我的教诲,我永远不会忘,是她让我知道了世间的真相。可是要为老百姓做事,太难了。就比如你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心地也特别善良。本来我看你胖胖的,一定和那些脑满肥肠的贪官一样。可是这么多天的接触,我看出你还是一个稚气为未脱的孩子……”
朱传宗本来听她说的好好的,还在夸他,可是忽然见她最后这样说,急忙打断她的话,道:“谁是孩子啊?你总是小瞧我。”
水灵儿见他不高兴,便嫣然笑道:“恩,是我错了。对不起。”
随即略带哀伤道:“实不相瞒,我是太上老君教中人,一直我都没和你说,不过我可不是有心骗你,我以为你知道我是,故意骗我信任,然后……”
朱传宗道:“我当然知道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所以说我是孩子?”
水灵儿讶异地道:“你知道?那你还和我在一起,你不怕杀头吗?”
朱传宗笑道:“谁不怕掉脑袋啊,可是和你在一起有什么打紧。朝廷虽然把你们教定为叛逆,定为造反之徒,逮住要满门抄斩。可是我知道你们教做了许多好事,只反贪官,不反朝廷。我看只有那些贪官才怕你们。”
水灵儿感激地道:“对,对。你说的都对。可是现在朝廷对我们恨之入骨,恨不能铲除我们教,和我们教粘上关系的都要掉脑袋,你为什么要冒险呢?我看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表明身份,不想连累你。”
朱传宗道:“不怕,不怕。只要我们帮钦差朱传宗大人查清楚案子,请他为你们太上老君教说上些好话,请皇上赦免你们,不就行了?”
水灵儿吃惊,道:“有这么简单?听你钦差大人长钦差大人短的,他到底是什么人?脾气秉性如何?你和他关系到底如何?为什么这么自信他听你的话?”
朱传宗怔了一会儿,才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嘿嘿,所以他听我的话啦!”
水灵儿皱眉道:“未必,你就算是他救命恩人,涉及朝廷大事的时候,他也未必和你的看法一样,听你的话啊!我看你先把闯的祸度过去再说吧!当众杀粮官,可不是小事。”
朱传宗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水姑娘,你总是小瞧我。也太凭经验去看事情啦!我和别人是不同的,你等着瞧好了。”
水灵儿点了点头,道:“你好歹也是六品的官员,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要逞一时的意气,为你带来不好的结果。虽然为老百姓做事是好的,但我不希望你出事。”
朱传宗欣喜地抓住水灵儿的手,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还把你的身世告诉我,怕我掉脑袋。你是喜欢我啦!是不是?”
水灵儿吓了一跳,像是看见怪物一样看着朱传宗,然后红了脸,甩了手,飞奔去了。
朱传宗望着水灵儿远去的背影,懊恼不已。心想:“原来她心地善良,关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朱传宗其实对于爱情,所知不多,因此行事也没什么章法,别看他天赋异秉,可是有些东西是需要经历和经验的。
水灵儿回到为她准备的房间,心潮起伏,躺在床上发起呆来。自从她长大之后,立志为太上老君教出力,为天下的百姓尽心之后,虽然偶尔看见风度非凡的男子,也曾少女心动,但那都是瞬间的事情,可是像今天这样,和一个男子这么接近,还是第一次。
“他这么胖,难看极了,怎么会是我心仪的对象呢?”
随即暗骂自己:“看人不看他的内在,只看他的外表,水灵儿!你怎么也和一般的俗女人一样了?”
水灵儿想起一路来朱传宗虽然说话行事有时笨拙的很,但是他的真诚和善良,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是很少见的。
水灵儿忽然发觉朱传宗很可爱。她嘴角露出了微笑。
水灵儿正想着她的甜蜜的心事时,忽然瞧见桌上的几本书,随即冷静下来,骂道:“水灵儿,你真没用。世上还有多少的老百姓在受苦啊!你却想着儿女私情,怎么对得起圣教,对得起义父呢?”
水灵儿想起小时候的往事。她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山村里,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弟弟。她的父亲在她九岁那年去城里修桥,可是后来传来消息,说是被石头落下,砸死了。她母亲去城里要说法,可是一去不回,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从此她和弟弟便成了孤儿,被村里一个六十多岁的孤老头抚养。农村里很多这样的孤老人,他们太穷了,娶不到女人,只好孤独到老。她和她弟弟就是老人的全部欢乐。
可是她十二岁那年,她八岁的弟弟自杀了,因为欠了学校一百文钱的学费被迫退学,没有人帮他们。
那天他的弟弟扛着被子从几十里外的学校走回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央求她和老爹爹给他做顿饭。
水灵儿可怜弟弟,知道他心里难过,便把把家里仅剩的一点油炒了几个菜,她弟弟边吃边说:“姐姐,家里几天都没有生火了。以后你们可怎么办?”
当天夜里,她的弟弟便悬梁死了。没过多少天,她那个老爹爹也死了。一个八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生?知道什么是死?他渴望读书,那是他唯一的愿望!
水灵儿也想到过死,可是那天她被义父救了,义父说:“你没了父亲,我来当你的父亲。你没了弟弟,可是天下还有你更多的弟弟。”
“是的,天下还有那么多可怜的人,我不能自私,只想自己的事情,我还有很多事情去做呢!”
想到还有许多穷苦的人需要她的帮忙,他们露出甜蜜的微笑,就像是他弟弟听说可以读书时,脸上露出的甜蜜的微笑一样。水灵儿带着这个美好的梦想,嘴角挂着笑,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知县张占仓便来朱传宗拜访了,送来了一些礼物。
朱传宗道:“你知道这是行贿吗?难道你想本官治你的罪?”
张占仓笑道:“这都是惯例,几十年的老规矩了,今天头一次听大人这么个说法,真是新鲜。”
朱传宗道:“今天就卖个乖给你,长一次见识。以后所有什么惯例,什么冰炭钱,接风宴,洗尘酒,一盖免了。钦差大人吩咐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以乱棍把这样的官打出。他此来就是奉皇上之命,来整顿吏治的。他要破除陋规,你们不知道他在江淮省办案的事情吗?”
张占仓心想:“好家伙,来了一个瘟神,我已经连夜把这里的事情禀告给布政使胡大人了。难怪他都害怕,钦差还没到,这个前哨兵就这么霸道,大人的担心可有些道理。难怪通省戒严,务必不能出差错。”
张占仓胡思乱想,他本来要请朱传宗去赴宴,可是见他拒绝了,接下来便不知道怎么办了。忽然想起似乎他只有在看见新衙门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喜色,心想:“有了,原来这个钦差一心为了升官,只要有好事,他能得到政绩,他才高兴。这小子是钦差大人的狗腿子,他喜欢的,必定是钦差大人喜欢的。”
便道:“大人,不知道钦差大人几时到啊!下官好有个准备。”
朱传宗道:“近日就到,有你们巴结的时候。”
张占仓道:“是,是。近来县里出了一件好事,不知道大人能否上报皇上,也让皇上龙颜一笑。”
朱传宗道:“好事?无非就是报喜不报忧。挖空心思报什么‘祥瑞’吧?一株谷物上多长了些穗,就叫‘嘉禾’;天上下了几滴略有甜味的雨,就叫‘甘露’;田埂上钻出几棵过去少见的草本,就叫‘灵芝’。然后全当宝贝似地装进盒子,派专人送到上级衙门去,恳求转呈朝廷,希图表扬,然后升官发财,这样的门道我见的多了。真是无耻之徒,正经事一件没有,整天搞这些事情。”
张占仓脸一红,却忙道:“大人误会了,属下说的好事绝非这些。”
朱传宗冷笑道:“那是什么政绩呢?筑一条陂吹成一道坝,栽几排树吹成一片林,挖一个塘吹成一片湖,反正瞒上不瞒下,法螺尽管吹。最可恨的就是凭空捏造开垦荒地上:垦殖面积增加了是衙门的功劳。不过这样一增加又要引带田赋的增加,田赋增加又要引带你们这些衙门众老爷的陋规收入多了。有这样有名利双收的好事,你们怎么能放过呢?你们升官发财,百姓晦气破家,真是造孽啊!这些门道我在京里就听说了。可是这一套在别处好使,在我这里就行不通。”
张占仓冷汗直冒,心想:“多亏今年没有多报,师爷说以前报的太多了。真是运气。”
忙堆笑道:“大人明鉴,有些官员胆敢如此欺骗朝廷,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属下尽心办事,不沽名钓誉,这些事属下是不做的。我要说的事,的确是一件好事啊!大人听了必定欢喜。”
朱传宗道:“哦?那我倒要听听了。”
心想:“这坏官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他真的会做一件好事?恩,也许他良心发现,做了一件也未可知,那样我就饶了他。”
张占仓道:“县里有个叫江白的人,他在堂老母亲生病很重,听大夫说要割胁肉入药就能好,于是便照着做了,可是他母亲吃了仍旧不不愈。他便祷告神明,许愿说如能使他母亲病愈,就愿意愿杀子祭祀。说来也神了,后来他母亲病果然好了,他便把一个三岁的儿子杀了祀神。如此大孝,真是千古未有啊!”
朱传宗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大梁国和历代国家一样,都推行礼教。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旌表节妇义士、孝子贤孙等。地方上出了割股疗亲的孝子、奉祖弥谨的贤孙、守寡抚孤的节妇、为民除害的义士,州县官员都应及时向上级申报,事迹特殊的,还要一直申报到京师朝廷。奖励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或者是县官亲自上门慰问,或者是请到州县衙门里赴宴,再用旗帜鼓乐送回家里,或者是为其在闾里前立一座牌坊,诸如懿孝坊、寿母坊、贞节坛等。
朱传宗呆了一会儿,才道:“这事是真的吗?”
他以前虽然有听闻这些事情,但一向以为这是虚报的,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情。
张占仓见了朱传宗的神色,以为他听了欢喜呢,心想:“钦差看来是个喜欢名声的人,尤其爱好做这些买名之事,看来我所料不差。”
答道:“我怎么敢欺骗钦差呢?”
朱传宗道:“我是说这人真的把孩子……杀了?”
张占仓见他表情怪异,一怔,道:“是祭祀了。”
心想:“这人年纪这么轻,不知道是靠谁的后台当官的。看他年纪,便知道他见识也是有限,这事还用怀疑吗?”
朱传宗无精打采地道:“做的好啊!做的好,我会表彰他的。你先出去吧!有事情我会吩咐你的。”
朱传宗年轻,极易动怒,心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愚民,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真是岂有此理!这世界怎么啦!还是天上好啊!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人间什么离奇的怪事都有,真让人想也想不到。”
这个时候水灵儿来了,笑吟吟道:“你吃过饭没有?”
朱传宗道:“没有,不过也吃不下。”
水灵儿脸色一红,道:“你……还生昨天的气呀!都怪我不好,不过……我不是故意让你不开心的。谁让你抓人家的手……”
朱传宗想起昨天的事,见水灵儿的深情,似乎不咱么恼他,欢喜不已,顿时有了笑容,道:“世间有许多不好的事情,但是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我说我人也不错,你不应该不喜欢我嘛!”
水灵儿一呆,抿嘴笑道:“你啊!当真是富贵人家出身,总是自以为是,你这样胖,难看死了,鬼才会喜欢你。”
朱传宗顿时如冷水浇头,道:“你原来不喜欢我!”
水灵儿笑道:“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可是这种喜欢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只是你,谁我也不会那种喜欢的。因为我立志终生不嫁人的。朱大哥,你人很好,其实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可是我的志向永远不会改变的。你也看到了,世上有许多的可怜人,我要终生救助他们。你能了解我的心意吗?”
朱传宗怔道:“什么志向?你是嫌弃我胖吗?我可以减肥的啊!”
水灵儿道:“不是的,我是开你玩笑的。其实胖也好,瘦也罢,又能当饭吃吗?你若是人不好,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加入圣教,曾发誓一辈子帮助天下的穷苦人。世上那么多苦命人,等着我们去救呢!我不能顾及儿女私情。”
朱传宗一向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叹道:“好一个侠女啊!可是如果天下太平了,当官的不再欺负老百姓。老百姓都能太太平平地过上安稳的日子,那时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水灵儿怔了,痴痴地道:“朱大哥,你说,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朱传宗望见水灵儿娇俏的样子,对他描述的美景有无限的向往,不由豪气大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发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等到那时候,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水灵儿露出喜悦的笑容,煞是迷人,道:“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是嫁给猪,嫁给狗,我都心甘情愿。我愿意粉身碎骨,换来那一天。”
朱传宗本来很兴奋,忽听她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心想:“她心地善良无比,人又美貌,真是一个好姑娘,可是她似乎不喜欢我。还是因为我现在胖的缘故呢?是啦!她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我一定要她慢慢爱上我。再说如果他爱上我这个胖子,才显得我的本事,她爱的是我这个人的才华。恩,我一定用我的聪明智慧,让她爱上我。”
朱传宗渐渐又振奋起来,便敞开话题,说起刚才张知县说的杀子祭神的事情,道:“你说说,这世上还有这么残忍的父亲,神仙要是知道了他这么做,一定会让雷劈他的。”
水灵儿听了也很难过,道:“我不是诛心之论,可是这类事情多半都是为了利益,为了得到名声或者是金钱的补贴。能够被朝廷表彰的人家,有减赋免役等优惠待遇,就像是立过贞节牌坊的人家,不仅自家受惠,还可泽及宗亲族人。因此不少悲剧发生,比如族内出了个青年守寡的妇女,族里人为争取弄到一座贞节牌坊,就用尽手段不许她改嫁。而像割股疗夫、取肝救母之类愚蠢的事儿,更是难以统计。你说的这个江白,是个富户,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当官沽名!这些人啊,简直不可理喻。”
朱传宗恨声道:“这些事情朝廷难道不知道吗?那些制定政策的官员人也不笨,为什么还助长这些悲剧发生?”
水灵儿道:“我听说他们这样是为了愚民,让老百姓愚蠢,安分守己,才能为他们做牛做马,不知道反抗啊!‘民风淳朴’这四个字的评语,不是夸奖某个地方好嘛!这就是当牛做马的奖赏。像我们圣教,就都是刁民了。可是没有我们这些刁民,老百姓的日子不知道更要苦多少倍啊!”
朱传宗叹道:“是啊!我一会儿去要救一个刁民,杀一个贪官。我要为朝廷树立新的风气。”
水灵儿惊道:“杀贪官?你又要做什么?”
第六章 非常钦差
朱传宗率领衙门的各个部门的官吏,来到粮房。
粮房人山人海,前来交粮的百姓们正排着队交粮,因为他们听说县里来了钦差监管收粮,现在交税能不受盘剥,还少受气,便都赶早来了,生怕钦差一走,这些官员再变脸。
朱传宗在张占仓和县丞,主簿等官吏的陪同下监视收粮。朱传宗一脸严肃,也不说话,张占仓等一些人摸不着头脑。
渐渐到了中午,朱传宗简单地吃了几块饼,便完事了。可怜那些官吏们吃喝惯了,中午这么简单的饭菜如何吃的下,都是勉强吃了一点,心想:“这家伙疯了,不知道要搞什么?有油水不跟着捞,偏要便宜老百姓,真是岂有此理!”
下午赶来交粮的人越来越多,忽然朱传宗对张老五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张老五便大声喊道:“钦差大人有令,暂时不再收粮,朱大人要在粮房审案。大家快来看吧!晚上太晚回不去家的人,衙门管吃保住。”
这番话说出来,很多百姓都大声叫好,许多偏远地方来的农夫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更是兴奋。
张占仓目瞪口呆,痴痴地道:“大……大人,审什么案子?”
朱传宗冷哼一声,道:“待会你自会知道。”
对张老五道:“带犯人上来。”
张老五大喊道:“犯人杜开杨带上来。”
王大牛和赵老四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上来,那人一到跟前,便跪下大喊道:“大人,冤枉啊!青天大老爷,请您为民做主啊!”
朱传宗道:“我是都察院六品笔帖式朱同,奉钦差右佥督御史朱传宗大人之命,前来办案,你有什么冤情,如实说来。如果撒谎欺骗本官,就是欺骗皇上,那可是要杀头的。”
杜开杨大声道:“粮官们欺压百姓,克扣斤两,中饱私囊,小人到县衙去告,张知县却说小人是刁民,乱棍把我打出。”
朱传宗喝道:“张占仓,这事可是真的?”
张占仓心中大怒,心想:“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笔帖式,虽然品级比我高一点,可我是堂堂七品知县,一介地方的父母官,论实权还在你之上,你仗着是钦差的属下,就这样胡作非为,真是狗仗人势。”
可是见朱传宗做事狠毒,也不敢顶撞他,只好笑道:“朱大人,您不要听这刁民胡说,此人很顽劣,曾经大闹粮房,屡教不改,不仅不知道检点,还要上省里告状,破坏国家治安,因此收押起来,一个犯人的话,大人怎么当真呢?”
杜开杨喝道:“你这狗官,欺压百姓,难道我不能上省里去告状吗?”
张占仓道:“这……哪有此事,大人,这么多人的面前,这小子信口胡说,请大人为了朝廷颜面着想,还是收押起这个刁民。”
朱传宗冷笑道:“既然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怕人说?今天我就要断断这个案子,看这个刁民是不是在说谎!”
张占仓心想:“坏了。这家伙全然不顾官场的规矩,这样胡来,我可要倒霉。不过他这样不按规矩来,上头未必认可他的行为,暂时还是忍耐过去再说。这样胡乱行事,是和全体官员为敌,如果这样搞法,朝廷可要大乱。”
张占仓笑道:“大人明察秋毫,粮房的确有管理上的疏忽,这都是我平时不在意,主簿不留心的结果。以后在工作中,我们会留心的。也欢迎广大百姓提意见,我们一定虚心接受。朱大人,这样您看可以了吧?”
众百姓一听,立时高兴起来,都七嘴八舌地说起以前种种不合理的地方。
朱传宗脸色一沉,道:“你倒说的轻巧,以前的罪状就不问了吗?我已经把这里的一切情况报告给了钦差大人,他命令我全权行事,代他行令。今天我就要把粮房的蛀虫给挖出来。”
张占仓脸色大变,道:“朱大人,恐怕这不合规矩吧!”
朱传宗喝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杜开杨,我问你,你因为什么被关进牢里的?”
杜开杨道:“小人去年揭发粮房克扣百姓的粮食,在秤上和容器上做手脚,还在粮价上不按时价结算,坑害老百姓,县里不管,府里也不理,我去省里告状的途中被县衙抓住,说我败坏县衙声名,危害朝廷,便把小人关了。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朱传宗道:“你敢签字画押吗?就是到了京师之中,你也敢这么说吗?”
杜开杨大声道:“小人至死不改。”
朱传宗道:“好。”
然后对张占仓身后站列的衙门的官吏们喊道:“县里的主簿何在?”
主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吃的红光满面,身材和此时的朱传宗有些类似,战战兢兢地出列,道:“大……大人,属下陈洪在这里,您有什么吩咐?”
朱传宗冷笑道:“有什么吩咐?你干的好事。你掌管一县的粮税,竟然出现霸占国家粮税这么大的事情,你这可是车裂的死罪,你可知罪?”
原来按规矩,知县身边的县丞协助知县管理县政,主簿管全县粮税、户籍。
陈洪扑通跪倒,哀号道:“大人,这可冤枉啊!这么多年来,我都是按老规矩办理一切事务啊!并没有违反规矩的地方。您之前见到铁秤砣压底,多占百姓粮食的事,都是粮房的主管干的坏事,您已经处罚他了,属下有失职之处,但实在是不知情啊!”
朱传宗道:“好个不知情!这么多年的老规矩?看来你油水捞的不少啊?”
对围观的百姓们喊道:“今天我就要惩治这些偷吃国家粮食的老鼠,他们克扣斤两,中饱私囊,国法难容,你们可敢做证?”
老百姓开始都看呆了,从来没见过这样为老百姓说话的官,一听朱传宗要他们做证,立时像炸开了锅,都轰然应诺。
老百姓们群情激愤,多年的积怨于今终于可以倾吐,有的大骂,有的大哭老天有眼。
张占仓见了这个情形,心里害怕,可是不能不出头,来到朱传宗身边,道:“大人,您这样断案,于律不合啊!恐怕朝廷不会答应!”
朱传宗冷笑道:“哪里不合法律啊?”
张占仓道:“您应该在县衙的大堂上,再说……下官所辖的地方,还是由下官来断案的好!”
朱传宗哈哈大笑道:“你是想说我扰乱地方政务吧!本官有朝廷的授权,这个不劳你来费心。你等着看好戏吧!”
朱传宗叫老百姓们说出粮房这些年来种种违法的事情,让那些书吏记下,那些书吏不敢不从,杜开杨等百姓都在状纸上签字画押,足足签名的有四五千人,纸张不够才罢了,还有许多老百姓没有轮到签字。
朱传宗对主簿陈洪喝道:“你看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身为一县掌管粮务的官吏,每年要侵吞朝廷多少的税款?该当何罪?”
陈洪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一会儿反应过来,抱着张占仓的大腿道:“大人,您救救我。”
张占仓陪笑道:“大人,不就是衡器不准嘛!让百姓吃了一点亏。可是多出来的银子,也不是陈主簿私吞了,而是用在了公务上。一些修桥修路的经费,都是出在这上面。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也不算违法。当然,这里我也有责任,事情没有办好。大人,这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们知道错了,就罚我们几个月的俸禄好了。我保证以后一定要煞煞粮房的风气,让他们都行动起来,改正认识,以后早点上班,晚点下班,真正地为老百姓做好事,做实事,您看可好?”
那些官吏们急忙表白,随声附和。
朱传宗面无表情道:“违反国家法律,可不是工作失误这么简单。陈洪,你身为五谷县主簿,掌管全县的粮务,可是却压榨百姓粮食,侵占国家的税款,你是首恶,来人啊!把主簿陈洪推出去砍了。陈洪,我也是为你好,如果我上报朝廷,你是车裂的死罪,如今我让你留个全尸,你到了阴间可要感激我。”
王大牛,赵老四,张老五,钱老六四人听了立刻出来拉起陈洪就往外拖。
所有人都呆了,没见过办案这么干净利落,而且说杀人就杀人的。
陈洪被拖出去了几米,才醒悟过来,大声喊道:“大人啊!冤枉啊!属下都是听张县令的吩咐收粮的,每年多收的粮款,都按例分给张县令五成,去年大约五万两银子,属下都有凭据,您可不能杀我啊!……”
事起突然,开始张占仓也有些反应不过来,遇到这样一个一点也不按规矩办事,像疯子一样的官员,张占仓哪有一点的经验可言?看到要把陈洪推出斩首,张占仓暗喜,心想:“杀的好,你杀吧!你一再非法杀死朝廷正式工作人员,就算不赔命也得丢官,你的上司钦差朱传宗也会跟着贬职丢官,等我上书朝廷,有你们好看。布政使大人一定会喜欢的。那样我就能升官了。”
可是陈洪保命之际,突然把他拖下水,张占仓才醒悟过来,忽然想道:“这个混蛋原来是算计我!”
张占仓明白过来,立刻跳起,怒骂道:“朱同,你这个混蛋,敢管我五谷县的政务,扰乱地方。就是钦差大人来了,也不能这样胡来,你有什么权力来管我们县的政务?而且你要非法杀害朝廷命官,你有几颗脑袋?”
朱传宗冷笑道:“你这条疯狗,终于露出尾巴来了,我没有权力杀这些贪官?你张大你的狗眼,我是都察院的六品官员,前来监察宁治省的政务,你小小七品官竟然敢辱骂我,你诬蔑上司,你不想活了?”
到了这个时刻,也不能退缩了,张占仓放声狂笑,然后轻蔑地道:“你凭什么管我们地方的政务?你有什么文件和凭据吗?没有的话,还是乖乖给我滚出五谷县吧!就算钦差大人来了,要杀朝廷官吏,也要上报朝廷,要杀七品官员,也要皇上亲自下令,等审批下来,没有个一年半载也办不到,你一到本县就杀了一个粮官。我已经连夜往上禀告弹劾你了。你就等着处分好了。”
朱传宗大怒,喝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暗地里算计我。你想看我受处罚?看看你还有没有命等到那一天。来人,把这个混蛋的帽子摘了,官服剥了。”
王大牛等人上前就要动手,张占仓后退道:“谁敢上来?衙役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官差们一听,呼啦一下,立刻把张占仓护住,张占仓大喝道:“你想违法杀人吗?敢杀朝廷命官,行同造反,你想反了?你再胡闹,我便派人先把你绑了,再做计较。”
官差,衙役们人数有五六十人,声势很大,大声喝斥,一下把朱传宗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朱传宗瞪大眼睛,似乎眼里要喷出火来,大喊道:“你这样的腐败狗官,败坏我大梁国的声誉,难道不该杀吗?”
老百姓们眼看闹起来了,朱传宗人少吃亏,而一直欺压他们的狗县官居然占了上风,不由都气愤起来,大声喊道:“帮钦差,杀狗官;帮钦差,杀狗官。”
老百姓有几千人,所有官吏加起来不过百多人,张占仓见老百姓们呼啦一下都站在朱传宗一边,把他们都围了起来,心里害怕,强装笑颜,对朱传宗道:“朱大人,有什么话好说嘛!何必弄的如此紧张?你如果煽动百姓闹事,事情那可就闹大了。如果你觉得本官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大可以上奏朝廷,我等着你的奏章,可是如果你要想杀我,嘿嘿,恐怕你也没有这样的权力!”
朱传宗怒道:“我没有权力杀你?你可看走了眼!”
百姓们叫喊道:“钦差大人,杀了这狗官,我们给您做证,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我们不要性命也保您!”
这时一边看热闹的水灵儿也急了,一脸忧色,拉住朱传宗的衣角,在他耳边道:“朱同,你真不想当官了?真想造反不成?快别这样义气用事了。你还有大好前途呢!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当官不像当贼啊!想杀人就杀人。”
心想:“他疾恶如仇,看见贪官就想杀掉,正该入我们教,哪里适合当官?他这样胡闹……唉,以后可怎么办?”
有几个老成持重的老者也道:“钦差大人,您的好心我们知晓了,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您这样的好官,可是您犯不上为我们冒险。你别看这么多老百姓恨这贪官恨的入骨,可是以前一直被欺压,也没怎么着,您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还是暂且忍耐一下吧!”
众官吏们看出事情的苗头来,觉得这个上头派下来视察的小官不能把他们如何,如果联合起来和他抗衡,昨天的鸟气说不定也不用受了。昨天他就非法杀了一个粮官,有机会如何不为同伴报仇?再说如今也撕破脸皮了,便七嘴八舌地嘲讽起朱传宗来。
有人道:“这是哪里来的官啊?想要随便杀地方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有人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钦差大人派个毛孩子出来,真是笑死人了。他还真以为他代表的是朝廷啊!”
种种奚落的言语不绝于耳。朱传宗给气得脸色紫涨,忽然怒喊起来:“房中席,你这混蛋,还不快点出来,他妈的让我丢丑吗?”
人群中有人闻言大声喊道:“少爷……我在这里。大家借光……”
人群被分开,一人举着一把宝剑上来,喊道:“尚方宝剑在此。皇上赐的宝剑来啦!”
朱传宗只见房中席拿着宝剑来了,后面是男扮女装的暖云,小郁和吴先生,不由大喜,拿起宝剑,大喝道:“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在此,见宝剑如皇上亲临。你们说,我这回有没有资格管理这么小小的五谷县?”
所有人都呆了,不知道谁开始跪下喊万岁,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下,只听皇上万岁万万岁之声响彻天地。
一片肃静之后,朱传宗大喊道:“皇上知道贪官假借朝廷名义胡作非为,特派钦差出访,惩治贪官。今天我要替皇上除害。张占仓,你欺压百姓,证据确凿,私吞国家粮税,罪大恶极,该当死罪。”
不等张占仓明白过来,一剑刺去。
尚方宝剑锋利无比,是千里挑一的宝剑,一剑便结果了张占仓。
众百姓见了,都高喊皇上万岁,青天大老爷英明。
所有的官吏都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朱传宗道:“暂且饶过你们这些官吏,你们的罪状慢慢再处理。你们先好好干差事,如果有人再败坏朝廷声誉,定加严惩。钦差朱传宗大人已经来了,百姓有什么冤情尽管来衙门告好了。”
说完向吴先生走去,道:“先生来了啊,请到衙门说话。”
和小郁吴先生等人往衙门去了,老百姓欢天喜地,听说钦差大人已经来了,都指指点点,猜哪一个是钦差大人。
朱传宗经过水灵儿身边,对她轻轻一笑。水灵儿宛如做梦一般,等人过去良久才回过味来。
朱传宗等人到了衙门,吴思远对朱传宗笑道:“这次你可过瘾了吧!好不威风啊!”
朱传宗以为他在说反话,道:“我杀贪官警诫官场,要使朝廷风气一新。皇上有整顿吏治之心,我觉得大有可能皇上会嘉奖我。我决不是胡闹。先生要是以为我做的不对,您也不用劝了。出了什么后果,我自己去承担。”
吴思远道:“果然是条好汉子。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见,我自然不再拦你了。你要上折子奏报皇上,我愿意为你润笔。”
朱传宗大喜,道:“早知道先生支持我,我就早安心了。一个人自作主张,又怕你们拦着,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吴思远听了动容道:“唉,其实你是对的。对一切丑恶的现象予以铲除,却得不到人支持,这就是现实吗?你年轻,有冲劲,我不该限制你,把你变得像我一样保守,你放手去做吧!也许这样,你能开创一片新局面呢!”
朱传宗笑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暖云见二人谈笑甚欢,便去准备酒菜,二人边吃边谈。
朱传宗把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和吴思远说了,道:“先生,我准备上书皇上,说说我的想法,写完之后,请先生帮我看看有何不妥。”
吴思远道:“好。富贵在天。也许皇上见你有这样的大志,会重用你也说不定。你在江淮省办的案子,皇上破格提拔你,就是前兆。”
朱传宗大喜,当夜便写起奏折来,连带上奏百姓愚昧,杀子孝母这等惨事。
第二天吴思远帮他润笔之后,便秘密送往京师。
左丞相李毅衡连续接到宁治省的奏折,本来第一封信是五谷县知县张占仓弹劾钦差朱传宗纵容属下非刑杀死粮房官吏之事,他见事情没有弄清楚,事情也不大,便暂且压下了,谁知第二天便接到五谷县知县张占仓被朱传宗属下用尚方宝剑杀了的奏折,不由皱眉,连忙呈给皇上。
明宗道:“事情还没弄清楚,还是先等等吧!最多过一天,朱传宗的奏折就会到了,看他如何说这事。”
果然只过了半日,朱传宗的奏折到了。
明宗看完,对李毅衡笑道:“朱传宗这小子果然非同凡响,这样的钦差以前何曾遇到过!你看,山阳县还没到,弹劾的奏折就多如雪片了。”
李毅衡沉吟了一下,道:“皇上,虽然他杀的是贪污粮税的贪官,可是这样不经朝廷派人审理,当众就杀了,似乎不妥。还是应该予以警告。”
明宗道:“你这是老成持重的想法,是正道,不过像朱传宗这样的人,有那么几个,对树立朝廷风气,也大有益处。朕当政二十六年了,你也当了丞相快二十年,如今天下可谓太平盛世,可是现在吏治似乎腐败抬了头,老百姓怨声载道。近有太上老君教就打着清除腐败的旗号造反,声势不小。我一向以仁孝治理天下,可是现在吏治这样坏,应该整治了。你真以为我坐在皇宫,就什么也不知道吗?”
李毅衡急忙跪下,道:“都是老臣不好,身为百官之首,却使官员腐败不堪,臣罪莫大焉。臣要是再年轻几岁,一定会戴罪立功。可如今臣已老买不堪了,请皇上恩准老臣告老吧!”
明宗见李毅衡胡子发白,脸上皱纹很多,的确太老了,叹道:“朕知道你的心,可是如今还有大事没有完毕,你还不能告老啊!朕何尝不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可是子孙不孝,有什么办法?还得再坚持两年。朕和你约定,二年之后,朕和你一起告老,过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李毅衡年纪虽老,其实心里却清楚明白的很。皇上年纪越来越大,脾气却越来越怪,很难侍候,如果能平安告老,未尝不是好事。可是听了明宗这样一番话,心里感激不已,不由泪流满面,道:“皇上才五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起码还要再当政几十年呢!岂能言老?至于龙子龙孙,我看都是好的,只要大臣尽心辅佐,将来都会如同皇上一样是个明君。皇上……”
明宗打断他的话,道:“毅衡,休提那些孽畜了。想起来就生气,干看热闹的有,拼命夺权的有,就是少有精明干练的。我们都先别说告老的事了,还是看看这个非常钦差该怎么处治吧!”
明宗道:“你看这奏折。”
慢声念道:“举催积欠,胥徒在门,枷棒在身,则人户求死不得!赋敛繁重,全由官吏为奸。朝廷得其一分,奸吏取其十倍,民之重困,其害在斯。故夫今之农者,举非天子之农,而奸吏之农也!”
明宗皇帝道:“好一句:‘朝廷得其一分,奸吏取其十倍,民之重困,其害在斯。’我大梁朝可不能败坏在这些贪官污吏的手里。朱传宗说官吏贪渎粮食虽少,但日积月累,贪污却巨,因此不杀不足已平民愤,不杀不足已警讯后来者。因此他当场命令他下属把人杀了。用朕赐的宝剑杀人,这没什么问题,你说说,他为什么让属下去干,他自己不露面呢?”
李毅衡猜度皇上的意思,道:“是不是他虽有心杀人立威,但又怕当场杀死朝廷命官会被牵连,所以指使属下去干,就算皇上怪罪,也尽可以转移到他属下头上。罪责可就轻多了。”
明宗皇帝笑道:“这小子心眼还不少。此事就算了,既不表彰,也不怪罪,日后等他回京再说。不过密令他不能再当场杀人,除非事起突然,不可控制。否则不管多大的罪状,都要按律审理。”
李毅衡道:“是。不过他上奏的杀子孝母的事情呢?”
明宗道:“你说呢?”
李毅衡道:“皇上仁心仁意,应该废止这样的事情。在官报上大加宣扬,以显示皇上的苦心。如此百姓都知道皇上仁爱,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明宗道:“好。要大肆宣扬此事。”
第二日,梁国官报上便大篇幅刊登了明宗严令不许再割股疗亲,而且此事不许旌表的新规定。
当然,其中写圣恩浩荡,仁慈无双,体贴民情,皇上万岁万万岁之语是连篇累牍。
而且史书有载:大梁明宗二十六年,朱传宗上奏杀子孝母事,帝闻之大怒,道是:“父子天伦,百姓无知,乃杀其子,灭绝伦理!”
下旨将江白逮起来,打一百杖,发配边疆。
第七章 路见侠士
水灵儿在衙门她住的房间等朱传宗,她不晓得其实和他一直在一起的朱同便是钦差本人,见朱同这样肆无忌惮,全然不顾规矩,不知道钦差会不会怪罪他,心里很是担忧。大白天的,又不能飞檐走壁去偷听,心里焦急死了。
水灵儿着急之际,忽然转念道:“我和猪头非亲非故,他虽然是我的恩人,可是也犯不着这样为他担心啊?莫非……”
想到这里,不禁脸红,骂道:“水灵儿啊水灵儿,你真没出息,你既然决定一辈子为天下的百姓效力,连性命也不惜不要,为什么还这样惦念一个男人!而且他还这样胖……”
水灵儿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门响,见朱同无精打采的走了进来。
水灵儿急道:“怎么,钦差怪罪你了吗?有什么处分吗?”
朱传宗本来是想试探一下水灵儿,看她关心不关心他,此刻见她一脸焦急,关心之色溢于言表,她以前面对生死时都很冷静,如今定是喜欢他才如此,不由心里一喜,更加装了起来,皱眉叹气,原本没想好怎么说,开始盘算。
水灵儿道:“朱大哥,你别担心,大不了不做官了,受那样冤枉气!你人这样好,我们教众一定都喜欢你。不如来我们教算了,我们大家都像兄弟姐妹一般,你不会再不开心了。”
朱传宗道:“不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钦差大人只是怪我正经的大事没办,让我快点去查案。他要坐镇五谷县,吸引那些人的注意,那些官员一定会赶到这里晋见。让我们快点去悄悄查案,别再耽搁了。”
水灵儿松了一口气,道:“这个钦差人还不错嘛!我们连夜赶路,这就去吧!”
朱传宗一呆,道:“先不忙。你看我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奖赏我一下。”
水灵儿奇道:“我奖赏你?”
朱传宗笑道:“是啊!你亲我一下,犒劳我吧!”
水灵儿颊染红霞,嗔道:“朱大哥,别胡说了,我知道你人好,做这么多事情都是真心为了老百姓。不过可别拿我开玩笑。再胡说我便生气了。”
说完咬着手指,扭头过去。
朱传宗见她细腰肥臀,身形妖娆,恨不能立时抱住她亲个够,可是晓得她脾气刚烈,只好忍住,心想:“我真笨,事后要好处,能得什么彩头?以后一定要先要好处。对了,她师父在我家里治病呢!最好她什么姐妹兄弟再有病,求我相救,我就有口福啦!”
想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水灵儿转过头来,红晕未褪,奇道:“你笑什么?”
朱传宗忙道:“没什么,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转身去了。心想:“我这心思可不能告诉你。”
朱传宗去和吴先生,小郁他们告别。让小郁假扮钦差,应付那些官员,而他悄悄去查案。
小郁听了连叫不妥,道:“少爷,要是露馅了。我冒充钦差之罪不怕什么,我本就是个小丫头,最多做几年牢。可要是拖累你受处分就不好啦!会影响你的仕途的。”
吴先生却笑道:“这没有什么,其实当官的人中,就有冒名顶替的。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你是为了查案,不得不如此,就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的。”
朱传宗笑道:“我就说嘛!我这个主意大妙。”
让小郁换上官服,只见一个美少年官员出现在眼前。众人都拍手大笑。
朱传宗请吴先生帮助小郁处理善后,交代一番之后才去了。
小郁道:“先生,为什么这些农民受尽剥削,这么多年就出了一个杜开杨敢告状呢?”
吴思远道:“你没看到这个杜开杨的下场吗?他去告状,后果是坐牢啊!要不是运气好,遇到像你们家少爷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官,他这辈子是休想出来了。”
小郁道:“可是他要是去省里告,不就有人管了吗?”
吴思远笑道:“小郁姑娘,你虽然聪明,但是还是太善良了。省里的官员,出巡时每到一地都有按规矩应得的礼物,还有门包。平时在家,则有节礼、生日礼,按年则有帮费。这些钱,无不取之于各州各县,而各州县又无不取之于民。各州县打着京师省地各级官员的旗号,借用他们的威势搜刮百姓,搜刮上来的东西,上司得一半,州县揣到自己腰包里的也占了一半。刚开始干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有所顾忌,干了一年二年,成为旧例,就牢不可破了。本来暗地里的乱收费,反而成公开的了。你想想,省里的官会断了自己的财路吗?”
小郁道:“那去京师告状啊!岳姑娘不是就告成了吗?京师除了少爷,可有不少好官啊!”
吴思远道:“在省里告状,谁也不会管,连问都不问。到京师去告,绝大多数也是杳无音信的,运气实在好的,有人管了,也不过批下来,让省里的官员研究处理而已。派钦差下来调查就算到头了。即使钦差比较有良心,也不会得罪当官的。不过设法为之调停,使两方面都不要损失太大罢了。像你家少爷这样敢杀人的钦差,那可是少之又少啊!”
小郁道:“原来这死肥猪这么厉害。”
发觉说露了嘴,连忙吐了吐舌头。
吴思远哈哈大笑,然后严肃地道:“你别以为劳烦钦差是好事。钦差一出,全省上下又是一通招待,全省的老百姓又要掏钱。省里的官员一定要让钦差满载而归,才觉得安心,才觉得没有后患。所以,老百姓也明白了,向上告状必定不能解决问题。所以,老百姓就是羊,当官的是狼,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小郁却想起她的身世,叹道:“原来我是羊,今天才知道这个道理。我一生下来就是注定的了。”
吴思远一皱眉,心想:“这丫头聪明伶俐,不过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生了一个丫头命。不过我何尝不是如此?我不过是一只聪明的羊,天下之大,都是狼的世界啊!”
朱传宗和水灵儿乔装离开了五谷县,带着朱家四仆,往山阳县进发。
六人行了半日,来到一个乡的集市。这个集市热闹非凡,十里八村的人都往这里赶集,是远近闻名的市集。
六人找了一座名叫悦朋楼的酒楼用饭,在二楼上看市集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朱传宗奇道:“穷乡僻壤,倒也这般热闹。”
钱老六道:“少爷,您在京师住惯了,什么繁华都见过了,可是别瞧不起乡下。其实乡下的集市也是热闹的很的。”
赵老四忙道:“钱六,你别胡说了。咱们乡下就是人多,穷凑热闹罢了。你看卖东西的,除了一些破衣服破布,粗糙的糕点,哪有京师那么多花样?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朱传宗笑道:“虽没京师繁华,却也热闹。水姑娘,这里你熟识的很吧?这个酒楼的酒菜不错,你很会带路啊!”
水灵儿道:“都是些当地的野味,我就晓得你爱吃。你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这些野味,便觉得好吃吧!”
朱传宗道:“的确是这样。不过我怎么总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呢!”
水灵儿道:“你们当官的,哪一个不是好吃的好玩的都尝遍了?”
朱传宗笑道:“原来你是在嘲笑我是当官的。”
水灵儿笑道:“可不敢呢!不过你说这官也奇怪,其实只要他们但凡有一点为民着想,为民做一点好事的意愿,百姓就会当他是好官。可是这样的官为什么少之又少呢?”
朱传宗道:“姑娘,可能我说话你不爱听。其实好官也不少的。如今这社会是很不好,老百姓很受欺负,不过为民做事的好官也不少的。当然他们中也有人贪污,也都吃喝玩乐,但也做了不少好事的。”
水灵儿道:“像你和李东昌这样的好官是有,但是像你说的有良心的官,却不多见。我只见到他们有多坏,那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让人叹为观止。”
朱传宗心想:“水姑娘太偏激了,其实京师中的大官们还算不错的,就是地方官做恶太多,使民心大失。难怪她加入了太上老君教,定是以为天下几无好官。不过慢慢让她改变看法吧!可急不来。最好太上老君教的人都变好。”
二人话不投机,便谈不下去,开始闷头吃东西。正在这时,忽听楼下集市上一阵嘈杂声传来。
只听打骂叫喊声一片,一群人围拢着一个卖水果的摊子,一个农民被两个大汉殴打在地,一个妇女跪在地上拉扯着在求饶。围观的人都在七嘴八舌议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
朱传宗道:“有人打架了。我们快去看看。”
酒楼上的伙计笑道:“几乎每天都有人打架,这有什么可看的。客官,您还是在楼上老老实实看得了。要是倒霉,再牵连上您,那可得不偿失了。”
朱传宗道:“还有这事?你可别吓唬我。你是怕是我们跑了不给钱吧?这锭银子足有十两,先放在你们这里,还有我们的包裹。等下我们回来再结账。”
那伙计道:“一看您就是个当官的。出手这么大方,又不怕露富。不过出门在外,官爷,您还是小心点好。”
朱传宗着急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没理那伙计,径直去了。
几人挤到人群里,只见两个穿着公服的大汉,正在毒打一个农民,那农民似乎已经人事不知了。旁边那个妇女已经不跪下求饶了,只是坐在地上大哭。
朱传宗大怒,王大牛道:“官差在欺负老百姓呢!”
朱传宗一边往里挤,一边喊道:“住手,有什么话好说。”
等朱传宗到近前,却见一人一手抓住一个公差的手,气定神闲地道:“两位差爷好威风啊!这么欺负老百姓,也不怕引起公愤吗?”
其中一个公差怒道:“你放手,你快放手。否则我就连你也打了。”
那人微笑放手。这人三十多岁年纪的样子,又高又大,长着一缕黑胡子,脸上还有两道刀疤,甚是威武。虽然他挂着微笑,但不怒自威,有一股凶悍之势。
两个公差见这人不认识,显然不是本地人,看穿着外貌不是一般人。但他们在此地霸道惯了,再说在家门口要是被人镇住,颜面何在?以后还能在此地立足吗?当下二人对望一眼,一个公差道:“你是干什么的?快给我滚,别耽误我们办公。这小子非法在这里卖东西,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管闲事。”
那人还没等说话,他旁边两个大汉趋前喝道:“你怎么和我大哥说话呢?礼貌点。狗腿子衙役就这么张狂吗?”
二人虽见眼前的三人威武不已,但他们一向无法无天惯了,此刻被骂,顿时怒了,道:“嘿,你们几个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哪条道上的?敢和朝廷做对,骂我们官爷?”
一个大汉噗嗤笑道:“官爷?你们算哪门子官?我们哪条道的你莫管,你们欺负人就是不行。”
那个黑胡子的男子一出现,朱传宗就愣了,只觉得此人特别面善,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两个公差受辱,大怒,拔出刀来,喝道:“你们是活够了,再不滚蛋,老子砍了你们三个混蛋王八蛋。”
两个大汉不仅不怕,反而也怒道:“你们两个狗腿子恶霸真是想找死?”
本来按大梁法律,除了官差衙役等公务人员,老百姓是不能携带任何武器的。谁家的菜刀要是锋利一些,都要被没收。就曾有过得罪过官差的老百姓家的菜刀被没收的例子。
官差们拿着大刀,老百姓赤手空拳,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两个官差一亮家伙,本就以为这三人定会害怕,哪知道这三人一点不怕,反而更凶,二人有些害怕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人大喊一声,朝为首的那黑胡子砍去。
二人还没等到近前,就发觉手腕一痛,跟着腿下一软,就趴在了地上。
二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打倒在地。
二人急忙爬起来就跑,大刀就在不远处,也不拣了,喊道:“你们等着,有种就别跑。”
朱传宗见三人镇静自若,也不害怕,不由佩服,心想:“这三人是干什么的?连官差也不怕,胆子真大。”
正要上前去打招呼,结识他们。却见身边的水灵儿上前对那黑胡子道:“这位大哥,你们快点走吧!等下那些衙役们要来了。一个小乡村里正式的官差不多,可是闲汉和恶棍甚多,比府县还要凶险,你们还是走为上策啊!”
那人笑道:“多谢姑娘提醒。不过但请放心。这些小小的恶棍还是治不了我的。”
正说着,一群拿着棍棒刀枪的衙役和恶棍就奔过来了。
乡村不大,一点小事就很快传遍整个乡村,何况殴打官差的事了。那些衙役和当地的恶棍流氓都在市集上喝酒敲诈,一见有事,立刻便赶了过来。
三人见那些恶棍来了,也不惊慌,嘴角却都挂着嘲讽般的微笑。四周围观的人早散开了,躲的远远的看热闹。那个受伤的农民也被她老婆搀扶到旁边安全的地方。
一共十七八个恶棍,见只有三人,一个个无不高兴,心想:“三个也敢来撒野?”
以多欺少,有胜无败,是他们最喜欢和愿意做的事。
衙役们带着十几个恶霸,二话不说,上来就砍,本以为三人还不束手就擒。哪知三人从背上亮出佩刀,刀气阴森,三人围成一圈,乒乓几个回合下来,便把这些乌合之众打倒,有伤胳膊有伤腿的。这些人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溃败在地上求饶,喊道:“大王们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们吧!”
一个汉子道:“一群废物,软骨头,狗都不如。大哥,怎么处治他们。”
黑胡子汉子头也不抬,道:“算了,你去给那个被打受伤的百姓点银子治伤。这些狗腿子让他们去吧!以后再有胡作非为的事后,定杀不饶。走,咱么吃饭去。”
说完扬长而去。
那汉子依吩咐做了,临走恶狠狠地满地的恶霸道:“你们这些混蛋,再欺负老百姓,我就杀了你们。”
说完跟着那黑胡子去了。